第6章片段五

贡布穿着一身黑色的笔挺的西装，站在台阶前。

这是贡布第二次穿着西装，第二次来这里。

上一次是在十年之前。

藏大的附属医院依旧像一个塑料箱子一般，空洞，死气沉沉。

病房的窗户装了透明的防盗窗，空气中是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有两个打扮很靓丽的女大学志愿者，抱着单子调笑着走来，经过的时候偷偷看了贡布几眼。

贡布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攒够力气，抬脚继续向上走去。

六个小时前。

握着钢笔的手猛的颤抖了一下，在写着藏文的白纸上点出了一滴刺眼的墨渍。

&ldo;德勒阿库，他们为什么会进了那片废矿区？不是请了人带路吗？&rdo;贡布面无表情，只有心跳如激鼓跃到了着喉咙上，震得他的眼皮微微颤动。

&ldo;是啊，可是他们其中有个外国佬偏要改道想直接翻越雪区，然后起了争执，那个次仁小子也是个暴脾气地，就撒手不管了，然后回去找他们的时候就……&rdo;

在那一刻贡布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人，有阿帕，阿吉，还有南卡，和喇嘛爷爷。

就是在哪片雪山上，贡布度过了他最漫长孤独的童年，记忆中有一个喇嘛爷爷请来的老师，每天在庙的旁院里教自己各种课程和汉语，还有拿着一条长长的教鞭的喇嘛爷爷，强迫自己去认更深辟的藏文，去看懂那一本本厚厚的账本，去懂税率和收成。

每到夜晚贡布想起自己的阿帕阿吉的时候，也只有喇嘛爷爷会端着热乎的饼和茶来到他的房间，点上灯看着他默不作声地吃完。

-&ldo;你会慢慢长大的，长大之后你的肩膀就宽了，就没有人会离开你，因为你的力量足够保护所有人，让他们都感到幸福安康。

&rdo;

一天前。

&ldo;早啊，贡布拉，这么早就去山上啦！

&rdo;

在路边是一位跟贡布很熟悉的阿内，穿着深红色的藏袍，脸上是健康的高原红色，笑容明亮温暖，如初生的太阳。

贡布忽然想起了一首歌。

&ldo;早啊，啊内。

我今天要去看喇嘛爷爷。

&rdo;

&ldo;啊，那正好，我这里有一些新鲜的果蔬，你帮我捎给他一些。

&rdo;

&ldo;好的。

&rdo;

越往上走空气越是凛冽稀薄，在冬季一片白雪皑皑的环境下，一个人的心态也越是波澜不惊。

每次走这一段路，对贡布来说都是一次心灵的淘洗。

在贡布到达山顶之时，庙里的红衣和尚们都还在早课，朗诵经文的声音低沉如暮鼓晨钟。

贡布在偏厅里做了许久，待到早课结束了，才见到喇嘛爷爷。

&ldo;爷爷。

&rdo;

&ldo;怎么有空过来？&rdo;老喇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ldo;来看看你。

&rdo;贡布也笑了一下。

&ldo;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rdo;喇嘛爷爷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