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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严氏见他这般模样,顿时埋怨起来。
他才想起路上没骂这妇人,便仰倒在床上,大骂起来:&ldo;你这有眼皮没眼珠的歪嘴婆娘,天天叨噪没钱没衣裳,等我拿了这物事,叫那小畜生哭着把水渠通了,得了那些钱,便休了你这不敬夫、没人伦的歪嘴婆娘!&rdo;
骂了一阵后,他呼呼睡去。
睡得正酣,忽然被烫醒,睁眼一瞧,身边全是火焰,自己衣裳也被燃着,浓烟更是熏得眼睛睁不开。
他剧咳着,慌忙跳起来,却一头栽倒在床下,浑身火焰,灼痛之极。
他忙连打了几个滚儿,才将上身的火扑灭,裤子却仍燃着。
他再顾不得,忙跌撞着奔到门边,用力一拉,却拉不开,门从外边闩死了。
浓烟熏得他几乎背过气,他强忍烧灼,抓起一条木凳,用力将窗户砸破,而后拼力从窗洞爬了出去,栽倒在地上,顿时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只剩半条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身上全被烧烂,灼痛得宁愿去死。
家也被烧毁殆尽,原本一堂一厅四间卧房,如今只剩他父母的卧房还勉强能住人。
他被安置在父母的床上,头顶一半是烧黑的屋顶,另一半露着天。
妻子只管给他两顿饭食,其他时候全不见人影。
他以为是妻子严氏放火烧了自己,左邻沈核桃来看他时却说:&ldo;那晚你睡下后,大嫂便带了儿子去帮我浑家制豉酱,一直忙到快半夜,并没离开过。
你这边起火时,我们才一起赶了过来。
又没水,只能用土灭火,因而烧得这样……&rdo;
他听了,再无言语,却立即想起那把沉香匙,可身上衣裳全被烧烂,那沉香匙早已不见。
妻子严氏来喂饭时,用的是一把粗木匙。
他忙问可否见到一把乌木匙,妻子却像没听见,歪着嘴,一匙紧一匙,飞快将一碗麦粥全都灌进他嘴里,随后便转身走了。
他心里虽恼,却不敢出一声。
如此躺了三个多月,他才勉强能起床,两条腿却已烧残,只能瘸着走路。
他忙挣着去自己卧房里、窗户外寻那把沉香匙,可到处都烧得一片焦黑,哪里寻得见?他心里一阵怨苦,却不知还能如何。
妻子严氏见他能行动了,便拿出一张请人写好的休书,借了笔墨,又请了隔壁沈核桃夫妻来作证见,强逼着他画押。
他知道留不住,只得接过笔画了押。
儿子才八岁,他养不活,妻子便带着一起回娘家去了。
幸而家里还剩得些粮食,藏在一只瓮里,没有烧掉。
他独个儿便每天煮锅麦粥,熬过了那几个月。
那水渠终没能开通,秋后,他那二十亩地,佃户只收了八石麦,来跟他求情。
若是以往,他自然要极力作难。
可这时,竟没了心力去争执,便照五五分成,收了一半的租。
到了冬天,御寒的袄子也全都烧没了,他独自缩在那漏顶卧房、破床角落,裹着旧被子,冻得不敢出去,时时忍不住便要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正月间,沈核桃来问他,是否愿意一同去杀王小槐,他心里积的怨愤顿时腾起来,强挣着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