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老王?&rdo;海燕心里顿了一下，记得自己听过《张震讲鬼故事》中的经典篇章《老王死了》，记得那是高中时候在宿舍用磁带在复读机上听的，当时听完后都没人敢下床去关掉复读机。

那故事里阴森森的背景特效音乐，主持人摄人心魂的夸张叫声，以及故事本身的惊悚情结，都堪称鬼故事中的典范。

&ldo;女儿啊，&rdo;海燕爸爸回过头说，&ldo;你也知道川剧有个变脸的基本功，我刚学了一点皮毛，就给你变几个简单点的吧!&rdo;

说完，没等海燕开口，海燕爸爸便开始变起脸来，每一次回头便变出一个花花绿绿的人物脸谱。

海燕妈妈一个劲地叫&ldo;好!&rdo;，但海燕看到那些陌生的说不出名字的奇怪脸谱，心里很是发麻，甚至有几分害怕。

年末时分，邻里一带的年味越来越浓了。

海燕爸爸有点书画爱好，于是写了一副对联说要送给老王家，话刚说完，便见老王和他老婆敲门进来了。

海燕看了一眼老王，一张蜡黄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戴着一副八十年代初知识分子的金边眼镜，他迈开硬邦邦的腿徐徐地朝海燕爸爸走来，像是重放电影慢镜头般缓慢而不自然。

他每迈出一步都要很规范地脚跟，脚心，脚板，脚尖依次着地，仿佛落下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就迈不开步子一般。

海燕再看一眼老王的老婆，一头自然卷曲的短发让她那满脸的雀斑尤为明显，一双大红色胶鞋似乎穿了一个冬天。

她的眼窝很深，整个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黑褐色的，走起路来头总是朝左侧倾斜，右手则不肯放开地捂住左心房做&ldo;西子捧心&rdo;状，海燕怀疑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她衣服外面还套上了一件深灰色的坎肩，不知道什么原因，海燕自然地在心里想起了一个词语：披麻戴孝。

&ldo;拙荆在家闲着没事，就给你们家做了点她最拿手的手工艺品，&rdo;老王用一种在海燕听来很不顺耳的北方普通话说，&ldo;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rdo;

说完，老王的老婆便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做的手工艺品，上面还用一个红色皮套包裹了起来。

海燕爸爸打开一看，是一套栩栩如生的剪纸的西游记人物和一套泥塑的三国人物小泥人。

海燕一看那纸人和小泥人，不禁赞叹起老王老婆的手艺来，那一个个人物都是活灵活现呼之欲出啊，但海燕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大概是面部表情勾勒得太过精致的缘故吧，每个人物的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神情几乎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一个个小人物都仿佛面目有点杀气冲冲的。

但海燕爸爸眉开眼笑道，&ldo;老王啊，瞧你家媳妇都心灵手巧啊，你们北方老百姓就是不一样啊，一个个都是天生的艺术家。

&rdo;

&ldo;是啊，是啊，&rdo;海燕妈妈也恭维道，&ldo;你看，我们都没为你们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呢，真是过意不去。

&rdo;

&ldo;这幅对联写得还不错，&rdo;老王赞赏道然后念了起来，&ldo;春花秋月何时了了却心中烦心事，梅妻鹤子亦桀骜骜视世间阿堵物，横批也很是了得啊：清风沉醉!兄台不愧是历史教师啊，胸中墨水泼洒自如啊!&rdo;

&ldo;惭愧，惭愧，&rdo;海燕爸爸拱手自谦道，&ldo;随手潦草涂写的，都是信马由缰时的游戏之作啊，还请王兄指教。

&rdo;

海燕看了一下这副对联，韵味和文采用典都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将上下联首字连一起读了一下：春梅!海燕被自己给怔住。

但愿只是巧合，巧合而已，海燕心里默许道，春梅二字在古诗词里太过寻常，爸爸都根本就不认识春梅啊!

&ldo;我说当家的，&rdo;海燕妈妈又说，&ldo;人家都给咋们送那么大的礼，咱也不好意思只送副对联吧。

&rdo;

&ldo;也是，也是，&rdo;海燕爸爸说，&ldo;但是我们还送点什么好呢?&rdo;

&ldo;你不是一直自诩绘画颇有功底嘛，&rdo;海燕妈妈提醒说，&ldo;要不给老王一家送张水墨画?我现在就给你研磨!&rdo;

&ldo;好嘞!&rdo;海燕爸爸不加思考便一口答应了下来，&ldo;老王啊，我上次看你书房已经有不少山水画了，我就不再附庸这个风雅了，不如我给你画幅我最擅长的人物画吧?你是知道的，人物画也是咱中国画的一大主题啊!&rdo;

&ldo;好啊，好啊!&rdo;老王像个孩子般拍手叫好起来，&ldo;我也感觉到我家里的山水画太多了，但山水毕竟是没有生气的东西嘛，是该给书房里增加点朝气了。

&rdo;

海燕爸爸接过画笔就说，&ldo;这都快大过年的了，我就为王兄画一幅《钟馗抓鬼图》避避邪吧!&rdo;

&ldo;我说当家的，&rdo;海燕妈妈开口说道，&ldo;你也不图个口彩，画什么不好，你为什么偏偏要画那玩意儿啊，人家孙子还那么小，万一晚上吓坏人家咋办啊?我看你就画个《仕女图》之类的不是很好嘛!&rdo;

&ldo;我看就画钟馗好啊!《仕女图》多俗气啊!&rdo;老王兴致勃勃道，&ldo;何谓过年啊，所谓年，本来就是一个传说中的怪物啊，画个《钟馗抓鬼图》只会给孙子带来平安，怎么会吓着他呢，对吧，娘子!&rdo;

他那最后一声&ldo;娘子&rdo;，用的是川剧的标准唱腔，气运丹田，雄厚有力，给人感觉到天花板都要颤抖三下似的。

&ldo;相公，&rdo;他老婆也是用的川剧腔调来作答，&ldo;你所言极是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