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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寿山得令,从地上爬起,复又抱住了杨作新的腿,嘴里还不停地叫着&ldo;杨干大&rdo;。
孩子因为刚才黑白氏的一脚,栽了个马趴,泪脸儿沾满了黄土,现在泪脸儿伏在杨作新腿上,黄土沾在了杨作新裤子上。
杨作新犯了难。
丹州城那龙潭虎穴,他刚刚经历过一次,说实话,此时也有一些胆怯,本想早早地离了这是非之地,随红军游击队去图大业;再说,那经过改编的后九天武装,还需要他的管理,他毕竟和他们踢搅长了,彼此信任;第三,他私自离开队伍,没有打招呼,同志们行军途中,不见了他,肯定是有想法的。
想着这些,杨作新站在黄土峁上,沉吟不语。
黑寿山见杨干大低头不语,无动于衷,就摇晃着他的腿,哭得更凶了。
那黑白氏,这时候,倒像个两姓旁人一样,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且看干儿干大这场戏,如何收场。
&ldo;罢罢罢!
&rdo;孩子的哭声,令杨作新心碎,他一甩袖子,扶起黑寿山,说道:&ldo;乖娃起来,干大替你揽了这桩事情吧!
其实,就是你不说,看见你大的人头挂在那里,我心里也不好受。
后九天一场,谁叫我们遇到一起了呢!
&rdo;说完,看了黑白氏一眼。
黑白氏听了这话,态度才缓和下来,又变成了刚才那可怜兮兮叫人怜惜的模样儿,并且同意离开这黄土峁了。
一行三人,下了山峁,就近处找了户农家,夜晚就歇息在这里。
杨作新提出,那娘儿两个,权且在这里暂住,由他去丹州城里,取了人头,再来接他们。
黑白氏却说,贤弟只管休息,歇一歇自己鞍马劳顿的身子,去取人头的事,且听她的安排。
杨作新听了,于是从农家找了点鸡油,擦了擦熏满硝烟的短枪,蒙头去睡了。
黑白氏的包袱里,原来包着一些贵重的金银,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女人的细心。
黑白氏拿出一点,给了这家农户,买下了这家一头毛驴,又为她、杨作新,以及黑寿山,各备了一身农家衣服,收拾停当,才搂着孩子睡去。
第二天一早,通往丹州城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骑着毛驴熬娘家的小媳妇。
小媳妇穿一件素花大襟衣服,头上盘着盘龙髻,小脚上蹬着一双白鞋,有个半大孩子,搂着这小媳妇的腰,骑在驴屁股上。
前边牵驴的,也是个庄稼汉打扮的后生,头上蒙一条白羊肚子手巾,腰里围一条丈二长粗布扯成的腰带。
这个情景,正如陕北民歌中所屡屡赞叹不已的那样:骑驴婆姨赶驴汉,调转你的白脸脸让哥哥看。
战乱年间,路上行人稀少,因此这一拨人儿,十分显眼,田野上劳动的人们看了,都忍不住喝一声彩。
说话间到了丹州城。
丹州城经历了一场恶战,现在刚刚松弛下来,守城的士兵,眼睛只往黑白氏那安详的俏脸上,多溜了几回,没有注意到杨作新眉宇间的杀气,便胳膊一抬,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