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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鼓一响,唱师上场。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阴晴风雷雨,生死病苦离。
一请天地苍黄,二请日月明光,三请儒道佛祖,四请地府阎王,五请天帝玉皇,六请八大金刚,七请土地灶君,八请财神城隍,九请桃花娘娘,十请列宗祖上。
我唱着,回头看着荞荞,荞荞就一边走一边拾着地上的瓦片,脸盆,簸箕,碗,盘碟和烂铁锅,她见啥拾啥就合着我的歌声敲,敲几下扔了,再拾起别的一件敲。
我停下来,说:你敲的好,都在点子上。
荞荞说:你唱吧。
我就又唱了:
唱师唱师,我为亡人唱歌,可唱妖怪可唱神,可唱盘古和混沌,可唱生时和死地,可唱穷贫和富贵,可唱革命和改革,可唱人心和天意。
突然我忘了词,唱不下去了。
荞荞说:你唱呀!
我说:我不知道再唱些啥了?我让荞荞在我的背兜里掏书,那是我记录的一本阴歌词,荞荞翻开,说:这么多的词么。
我说:我能唱三百首的,突然就全忘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你给我提示吧,只要提示一句开头,我就能全唱下去。
于是,荞荞一边敲着拾起来的东西,一边给我从第一页念,她刚念出一首词的头两个字,我一下子就唱了下去。
我唱了《开五方》《安五方》《奉承歌》《悔恨歌》《孝劝》《佛劝》《道劝》《二十四孝》《游十殿》《还阳歌》《十二时》《叹四季》《摆侃子》《扯鬏衿》。
在《扯鬏衿》里还加了《摆摆参加游击队》《唱支山歌给党听》《东方红》《望长空》《我们走进新时代》。
但唱那些新歌时我唱得不顺溜,常常就跑了调,干脆最后就唱起了秦岭里自古流传的乱弹来:
出了南门往北走,路上碰见人咬狗。
拾起狗来砸砖头,反被砖头咬了手。
把手扔进河里头,溅了一身黄干土。
蚂蚱身上害疥疮,老牛卧在鸡架上。
蚂蚁踏得锅盖响,老鼠骑到猫脖项。
他大十七娃十八,月里娃娃做庄稼,唱了白话唱实话,初九过了是初八。
我和荞荞是从杜仲树下开始唱的,走过了村中那条直道,就绕着整个村子唱,绕了第二圈,天就黑了。
我们坐下来吃干粮喝水,夜里又开始唱,我把三百多首唱词全唱了,加上那些我能唱的新歌和乱弹白话,来回唱,反复唱,直唱了三天三夜。
我完全迈不开腿了,嗓子没了声,匾鼓也敲破了皮,我和荞荞在村口磕了个头,在第四天黎明,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一抬头,突然看见村后的山梁上有人披着黑被单跑,跑得飞快,像是戏生,再看时是云影,荞荞叫了一声:戏生!
我安慰说:天上过云,影子在地上跑哩,戏生一定会托生,他托生了又是个人精的。
从此,我真的不唱阴歌了,也唱不了阴歌,因为再都记不住了那些歌词,我知道我老了,该回老家了。
可是,哪儿是我的老家呢?就在这年的冬天,天上刮西风,一刮就几个月,我便顺着风走。
从秦宁县一路走到三台县,从三台县又走到山阴县,到了子午镇,风住了,我的这个窑洞还在,就住在了窑洞里。
我念一句,你念一句。
北次二山之首,在河之东,其首枕汾,其名曰管涔之山。
其上无木而多草,其下多玉。
汾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河。
又北二百五十里,曰少阳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赤银。
酸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汾水,其中多美赭。
又北五十里,曰县雍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其兽多闾麋,其鸟多白翟白。
晋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