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军官无语地望着她。

她沉思一会儿，又说：&ldo;战争结束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我该退役了。

那年，我参军做这项工作、接受这个特殊任务时，我就和组织上谈好了。

打败日本人后，就去过我的平民生活。

当时，我与组织是立了字据的。

况且，那边已经没有了我的亲人，而这里却还有我的女儿和爱人。

&rdo;

年轻军官又给她敬了礼，说：&ldo;对于你的去留，组织上有交代，主要听你本人的意见。

罗丽娅，我明白了，同不少苏联侨民一样，你的根已经扎在中国的黑土地上了。

&rdo;

罗丽娅神色激动，说：&ldo;不，我考虑的并不是根的问题。

你看到远处那片没有被烧毁的森林了吗？你看它们，耸立的树木一棵挨着一棵，显得安静、友好，那么和睦相处。

可这些树木的底下呢？底下的那些东西就叫根。

它们一丛丛互相绞咬着，乱糟糟地你缠住我，我缠住你，每时每刻都想你绞死我，我绞死你，阴险得像毒蛇一样，都想独占这一方水土的养分。

你再看我们周围这片横七竖八躺着树木残骸的土地，把上面一层焦土掀掉，你就会发现，我们站在了树根的汪洋大海上，纵横几百里。

它们在一起呼喊，在齐声叫啸，在舔着自己的血呻吟。

它们不再互相厮咬，它们在共同声讨战火的制造者。

我们现在站在盘根错节的焦土之上，是否还想起你躺在茂盛的森林里，阳光照在你身上，嫩芽的气息熏得你沉醉，松鼠在枝头上跳跃，绿鸟在林中翻飞。

但是，这一片焦土上，这片缩萎的根，不知哪年哪月才会再生出这迷人的景象。

所以，我的走与留，与根无关。

你明白吗？年轻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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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军官似懂非懂地摇头笑笑，不想再对这个怪异的女人说什么，放下部分钱物就走。

这时，罗丽娅突然惊叫了一声。

她发现在一堆被击毁的树木的遗骸旁边，散落着横七竖八的电话线。

她说：&ldo;用这些电话线制作捕兽的罗网真是太好了。

&rdo;说着，就手忙脚乱地收拾那些电线。

年轻军官无奈地摇摇头说：&ldo;罗丽娅，战争使你成了一个能讲得深奥道理的思想家，也使你变成了黑虎镇上最会过日子的农妇了。

再见了，可爱的农妇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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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罗丽娅最后一次见到苏联军官。

这之后，中国经历了解放战争和建立新中国。

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她的祖国，也许她压根就没想再回去。

多年之后，罗丽娅回想起她与那年轻军官的对话，感到自己当时有些莫名其妙，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