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慢慢地漾开，犹如月色下一弯银水。

暮暮，我离你好像越来越近了。

盛迟暮切肉熟练，切出里的肉片大小均匀，齐整精致，用小葱花绊了酱料细细一撒，她不自觉地噙出了朵微笑，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ldo;卖弄&rdo;，她整盘托举过来，正好放到齐眉的位置。

举案齐眉。

任胥忍着想笑的冲动，一手接过圆盘，一手勾住她的小腰，&ldo;暮暮想与我过相敬如宾的日子？可我总觉得，夫妻之间只有尊敬总少了些什么。

&rdo;

盛迟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心中无端有些惴惴，总觉得任胥又会说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任胥用小木签叉起一小块刺猬肉，手指一转，轩眉一扬，&ldo;其实我母后教训了父皇大半辈子了，他们照样很幸福。

我就盼着有一天，你拿着鸡毛掸子对我说，&lso;任胥，你赶紧滚过来给老娘捏肩&rso;，这样我就高兴了。

&rdo;

&ldo;……&rdo;

果然是惊世骇俗。

他是堂堂皇子，又是储君殿下，怎么会有……这等想法？

可是任胥的模样，又全不似在开玩笑，他将刺猬肉送到她的唇边，比划了一个张嘴的口型，&ldo;啊，暮暮，尝尝。

&rdo;

盛迟暮微微低头，一口酥香软糯的肉咬在了嘴里，味道居然出奇得不错，他大哥二哥虽然行军打仗，常年住在军营里，可因为不讲究，做出来的烤肉比任胥差远了，没想到他还有这门手艺，刮目相看的同时，又不禁对这个神秘的夫君有些好奇，他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呢。

任胥期盼地眨眼，&ldo;好吃么？&rdo;

&ldo;嗯。

&rdo;

&ldo;啊，我还会烤兔子，烤野狐狸呢，&rdo;某人得意忘形起来，&ldo;想当年我在交子城一个人抓了十几只……&rdo;

意识到泄露了天机，任胥赶紧住嘴，盛迟暮疑惑，&ldo;殿下去过交子城？&rdo;

那是西陲重地，因羯族人侵扰频繁，常年兵连祸结，连她都不曾去过的。

&ldo;可能最近做梦太多，说胡话呢。

&rdo;任胥哈哈一笑，又叉起一小块肉要喂她，盛迟暮从五岁起便没让人喂过饭了，也不大习惯事事要人服侍，可是她竟觉得靠在他怀里说些话很惬意。

盛迟暮轻轻咬进朱唇中，细嚼慢咽着，末了，眼睛微微眨着，凝视着远处不断涌起银色水浪的河流，隐约漆黑的山峦，低声道：&ldo;殿下梦中的漠北和西陲，是什么样的？&rdo;

&ldo;嗯，&rdo;任胥袖下的手从衣袂之中泄露了一丝颤抖，他看了眼盛迟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圆润雪白的额头，他不禁印下一个吻，&ldo;我以前觉得，西北之处，蛮荒夷野，住着一群茹毛饮血的怪物，因为人心不足，所以常年战火频繁。

&rdo;

盛迟暮&ldo;哦&rdo;了一声，极轻极温柔地道：&ldo;原来以前，我在殿下心里是个茹毛饮血的女怪物。

&rdo;

任胥一下闭了嘴。

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盛迟暮能体谅他几分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但既然他如此想，那么抗婚也在情理之中。

她的手被大氅的狐狸绒毛捂着，还是透着一股霜雪般的入骨冰凉，任胥将她的柔荑拢住，揣在自己的胸腹处，盛迟暮百依百顺，将只柔软乖觉的小动物似的，不一会儿，手便温暖了起来，心也似乎温暖了起来。

任胥又亲亲她的耳朵，怕她冷，往篝火里填了一堆木柴。

&ldo;不过，遇见你之后，我更有了止戈的念头。

&rdo;任胥微笑起来，&ldo;不知道漠北有多少个像暮暮玉洁冰清似的女郎，她们存在着，就不应该是繁衍男丁的工具，更不该是送给军营里那帮臭男人亵渎的玩物。

&rdo;

盛迟暮微微一怔，哪怕是她的父兄们，也从来没说过这话，他们只关心大梁的国土，只关心战争的胜败，这些年戎马倥偬地护卫北疆，可是，他们从不曾像任胥，说出保护女眷的这些话。

她虽是长在深闺之中，可军营里的那些腌臜事她也不是眼瞎心盲全当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