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宝华正想说话，有个工友，将红漆圆托盘，送着一只小蓝瓷花碗，放到玻璃板下。

碗里还放着一柄白铜茶匙，原来是一碗莲子粥。

杨经理问道：&ldo;还有没有？给客人来一碗。

&rdo;工友提着托盘沿，垂手站立了，低声答道：&ldo;每天就是这一碗。

&rdo;范宝华笑着摇手道：&ldo;不必客气，我是刚吃了饭出门的。

&rdo;杨经理笑道：&ldo;在这里，不算外人，煮两个糖心蛋吃好不好？&rdo;范宝华道：&ldo;实在是吃了午饭出来的，不必费事。

&rdo;

杨经理口里谦逊着，已是把那碗莲子粥移近了面前，不过他嘴角上那支雪茄烟并未取下。

他扶起碗里的小茶匙，将粥里的莲子，两个一双的留着，堆到碗里的一边。

最后，他放下茶匙，取下了雪茄，放到烟灰碟子里，这才翻了眼向那工友道：&ldo;你去告诉厨子老朱，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三十二粒莲子的定额，这碗里只有二十粒。

他落下三分之一还有余哩。

去吧。

&rdo;说着手一挥，叫工友走了。

范宝华看到，心想道：&ldo;好哇！

我这里和你作几百万的大买卖，你倒去计算稀饭里的莲子。

&rdo;便笑道：&ldo;杨经理，我实在没有工夫，依你这价钱，我又得吃三四十万元的亏，但是谁让我等着要钱用呢？好吧，我一切都依照着你的办法办了。

&rdo;这老家伙微微一笑，点了几点头，才慢慢儿地将小茶匙，舀着莲子粥呷着。

他呷粥的时候，只是把嘴唇皮抿着，斯文一脉地，将嘴舌吮唧着啧啧有声。

范宝华坐在旁边侧目相视。

他吃完了，将碗推开，然后掀开支票簿，将手按了一按，向老范笑道：&ldo;我就照着我们定的价写了。

&rdo;范宝华道：&ldo;随便了。

还是那句话，谁让我等着要钱用呢？&rdo;杨经理抽出笔筒子里的毛笔，在支票上写下了五百二十六万元。

将笔放下了，在抽屉里拿出图章盒子来，在手心里掂了几掂，望着范宝华道：&ldo;你可以写一张收据了。

&rdo;范宝华心里想着：反正我收你的钱，我卖货给你，写收据就写收据，难道还让画一把刀给你吗？于是就把桌上的信纸取过一张，用毛笔写了收据。

杨经理看着把数目写过了，便道：&ldo;老兄，不忙，你得添上两句，说是另有货单一纸存照，将来将货交清，取回收条。

&rdo;范宝华觉得这是正理，就依了他的话填写着。

但是杨经理伏在桌上望了他的字据，口里连说着字写小一点，小一点，还有话往上填呢。

范宝华道：&ldo;还要往上添吗？&rdo;杨经理道：&ldo;当然要把言语交代清楚。

你再加上两句此项货物，若逾期三日不交，则款项须照每天四元拆息计算。

&rdo;范宝华放下笔来，望了主人一望，微笑道：&ldo;条件订得这样地苛刻？&rdo;杨经理笑道：&ldo;字面上好像是苛刻，其实不成问题。

你想，你拿了钱去，过了三天之久，还能不给我货吗？你说，你打算几天之后，才交给我货品呢？&rdo;范宝华低头想了一想，说句也好，就提起笔来，再写上这样两句。

第七回大家都疯魔了（3）

杨经理手指夹着雪茄吸了两下，笑道：&ldo;干脆，我全告诉你，再赘上这么两句：此项货物，并未交看样品，如货物确系次等，或是锈蚀损坏情况，当酌量扣款。

&rdo;范宝华将笔放下，伸直了腰向他望着道：&ldo;老前辈，这就太难了。

蒙你的情，看得起我，信任我不会撒谎，就这样成交了。

我姓范的，不能马上离开重庆，我能够随便这样欺骗你，不想在市面上混吗？&rdo;

杨经理皱了眉头，笑上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