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排　队（4）

陶伯笙是个瘦子，最不能让身体受疲劳。

他这样站班，还是第一次，在不能支持的情况下，只好蹲着了。

可是他个子小，蹲了下去，更显着小，整条长蛇阵的当中，有这么个人蹲着，简直没有人理会脚底下有人。

但在人阵当中蹲下去一个人，究竟是有空当的。

陶伯笙的前面是李步祥，是个胖子，倒可抵了视线。

他后面恰是个中年妇人，妇人后面，又是个小个人，在最后面的人，看到前面有空当，以为有人出缺，就向前推，那妇人向前一歪，几乎压在陶伯笙身上。

吓得他立刻站了起来，大叫道：&ldo;挤不得，乱了秩序，警察会来赶出班去的。

&rdo;

那妇人身子扭了两扭，也骂道：&ldo;挤什么？&rdo;她接着说了句成语道：&ldo;那里有金子抢吗？&rdo;人丛中有两位幽默地笑道：&ldo;可不就为了这个，前面中央银行里就有金子。

不过抢字加上个买字罢了。

不为抢金子，还不来呢。

&rdo;于是很多人随着笑了。

李步祥回转头来向陶伯笙道：&ldo;硬邦邦笔挺挺站在这里，真是枯燥无味，来一点噱头也好。

&rdo;老陶没有说什么话，笑着摇了两摇头。

又是二十分钟，来了救星了。

乃是卖报的贩子，肋下夹了一大叠报，到阵头上来作投机生意。

陶李两人同时招手，叫着买报。

可是其他站班的人，也和他二人一样，全觉得无聊，急于要找报纸来解闷，招着手要报的人，就有全队的半数。

那报贩子反正知道他们不能离开岗位，又没有第二个同行。

他竟是挨着单位，一个个地卖了过来。

好容易卖到身边，才知道是重庆最没有地位的一张报纸，平常连报名字都不大听到过。

但是现在也不问它了，两人各买了一张，站着捧了看。

先是看要闻，后是看社会新闻。

战时的重庆报纸，是没有副刊的，最后，只好看那向不关心的社论了。

直把全张报纸看完，两手都有些不能负荷，便把报纸叠了，放在衣袋里。

陶伯笙向李步祥摇头道：&ldo;这日子真不容易挨，我觉得比在防空洞里的时候要难过些。

&rdo;李步祥笑道：&ldo;那究竟比躲防空洞滋味好些。

到少，这用不着害怕。

&rdo;在李步祥面前的，正是一位北方朋友，高大的个子，方面大耳，看他平素为人，大概都干着慡快一类的事情。

他将两手抱住身上穿的糙绿呢中山服，一摆头道：&ldo;他妈的，搭什么架子，还不开门。

咱们把他揍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