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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年攻破邺城,到得袁绍墓前,自己也曾感发五内,痛哭拜祭。
不是不知道,许多人私底下说这等行径着实虚伪。
但即使不能避免那些不得已,至少,我自行自己所想,他人背后评说,又何须在意。
只是虽身边已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名播天下,人人敬我谀我畏我或者憎我厌我恨我,但是又有几人知我懂我?想着这些,曹操略露苍凉神情,却只是昂首面向远方,任海风拂面须髯飞扬。
当然,只要还是有人能懂,便也够了。
曹操转头,看见身侧郭嘉明净双眼正含笑注视自己,心中不无宽慰地开言:&ldo;此计与当年奉孝所言袁显思、显甫兄弟相争之事,其实略同。
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并非吾计也。
&rdo;郭嘉笑意清浅:&ldo;然明公亦曾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但因势制宜。
若能通晓其势,自然变化之妙存乎一心,计策本是末事。
&rdo;曹操捻须长笑,但笑声未停,脸上就已泛出深忧。
&ldo;如今邺中,多有曾为袁氏僚属者。
&rdo;曹操眼前掠过一张张脸孔,上面千篇一律的顺从谦冲,却不知那后面的心中,是如何打算,&ldo;奉孝以为若其不忘旧恩,当如之何?&rdo;闻言,郭嘉一晒:&ldo;袁氏已矣,明公又何必以为意。
&rdo;曹操点头,只是脸上的忧色并未退去,依然眉头拧紧,凝神注视郭嘉。
袁氏已矣,纵使那些旧人受了袁氏之恩,不能忘怀,其实也并不需要介意。
实际上,不忘故主,只怕倒是真正义士所为。
只需礼遇厚赏,渐渐毕竟能收为己用。
但……还有一句话是没有,也不能说出来的。
即使那句话,在大多数人心中都已如明镜,又何况几乎是一手造成这情势的这二人。
四百年汉室,到如今已是衰微不堪了。
然而,不同于袁氏的是,汉室在天下人心中,仍是不可替代的正统。
汉承尧运,德祚已盛,协于火德,得天所钟。
当然,天下人,无非可以使由之,不可以使知之,也还不需要在意。
只是,如果有人其实一切都洞烛于心,却宁愿玉石俱碎,又如之奈何?[5]于是,二人一时相对无话。
此时瀚海潮生,波涌渐如怒,风啸显得愈急,浪尖在黝黑礁石上摔碎出无数雪沫。
郭嘉皱了皱眉,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正欲开口,却被风声呛住。
未能出口的话也如那些波浪般,碎成一阵汹涌的咳嗽。
脚下碣石的坚实忽然变成绵软,不由有点站立不稳。
见状,曹操伸手扶住他,却带了心惊地发现:厚厚皮裘和宽博衣袍之下的那个身体,居然已经瘦到触手生硬,在这阵咳嗽的剧震之下,几乎让人觉得……有些脆。
已有亲随牵过马来预备回营。
郭嘉歇息一会,晕眩渐止,但一路上咳嗽始终难平。
回到营地,亲兵扶了郭嘉进帐,在榻上安顿下来。
扎营之时,本来派了人在附近四处延请医者,现都已带至军中等候。
给郭嘉把脉之后,众医者却不约而同面现忐忑,凑在一起对着原先的医案商量许久,才小心翼翼开了个方子,让亲随去抓药不提。
郭嘉靠在榻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神情倒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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