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身居九华殿高位，一生阅人无数，当知人心难以揣摩。

更当知，人人心里，都有道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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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帝忽然想起那道贬废的旨意来，他笑了笑：&ldo;朕当日没赐她一死，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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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本一直在旁呆着，听得这话，上前就是重重一脚。

他平素行事还算斯文，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令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这一脚正中胸口，将燕帝直接踹倒在地，燕帝单手撑在雪地上，猛地咳嗽了一阵，抬眼看向他，终是确定了他数次怀疑的猜想：&ldo;沈孺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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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陛下不是多疑么？&rdo;沈度在他身前蹲下身来，&ldo;怎对臣起了数次怀疑都没下杀手？&rdo;

&ldo;朕喜能臣，数年不变。

不然你爹怎么做上次辅的，你这位岳丈大人怎么挂帅的，你又是怎么爬上户部侍郎的位置的？一群没良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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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陛下是扶臣等上了高位，臣等也奉献了功绩。

&rdo;沈度随手在一旁拣了枝烧得焦黑的树枝在他心口戳了戳，&ldo;可陛下不也转眼就要取臣等的性命么？&rdo;

&ldo;人心复杂……臣等对陛下不是没有感激，可也不是没有怨恨。

陛下心里，不也矛盾着么？&rdo;

燕帝就这么躺在雪地上，身下的积雪寒凉入骨，身上的龙袍已经辨不出纹路来，宋嘉平的私兵守在他身后，长|枪点地，威严肃穆，全然不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他忽然笑了笑：&ldo;朕眼瞎看错人，算自作孽不可活，可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要扶谁上位？&rdo;

他指了指刘豫：&ldo;他么？他今夜可亲眼见着你们如何逼宫，日后又敢信任你们么？一个敢豢养私兵的郡王，一个敢对天子动粗的乱臣，你们的下场，总不会比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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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气近乎癫狂，宋嘉平往回看了一眼刘豫，沈度却毫无波动，对他身后的两人示意了下，命人把他拽起来：&ldo;起来，写罪己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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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平静而淡漠，燕帝冷冷看他一眼：&ldo;士可杀不可辱，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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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这会倒是讲起气节来了？&rdo;沈度默默将怀里揣得发烫的那十几张泛黄的纸摔在他脸上，&ldo;陛下敢对着起居郎用命换来的这十几张纸说一句问心无愧么？&rdo;

燕帝目光落在&ldo;废太子&rdo;三字上，忽然不受克制地动了动，又被人押了回来，半点动弹不得。

那纸张落到地上，染上积雪，眼见着要被全部浸湿，刘豫忽然凑过来，伸出手去捡了回来，他借着含元殿的冲天火光阅过一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燕帝：&ldo;父皇，是真的么？&rdo;

燕帝回想起自己方才在殿内的举动，居然点了点头。

刘豫默默握着那几张纸退到了沈度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