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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难得回家,一回家,照旧迎来一个烦人的夜晚。
保润听见母亲在楼下的房间里咒骂他,骂一会儿便调转枪口,开始抱怨父亲无能,教子无方,又责怪祖父遗传细胞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家里的三代男人,脑子不是少一窍,就是多一窍。
母亲的怨诉有母亲的风格,无论愤怒与悲伤,都有着缓慢的节奏以及紊乱的方向。
其后,母亲开始老调重弹,检讨自己的一生,她断定自己一生的悲剧从嫁入这个家庭开始,找错了婆家,嫁错了人,生错了儿,错一步错一生,再怎么努力,也就是个苦命人了。
对于母亲宏观的全方位的批判,保润早已习惯,他说,妈,你好幽默。
这是唯一的回应。
睡觉前他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条裤子,搭在椅子上,准备明天更换。
那条穿脏了的旧裤子,被他往楼下一扔,没扔远,落在楼梯口了,他过去捡起裤子,闻到裤管上依稀还散发着兔粪的气味。
他又掏了一遍口袋,摸到口袋深处的两张皱巴巴的票根,一红一绿,两张票根,它们紧紧地卷在一起了。
他小心地展开来,工人文化宫,旱冰场,四月四号,这些细小的文字记载了一个雨天湿润的信息,慢慢地绽放,在灯光下狡黠地眨巴着眼睛,也许在向他道晚安,也许只是提醒他:把我们留下吧,留下做个纪念。
他留下了两张票根,把它们塞到了枕头下面。
家里的枕头很软,被窝里很好。
棉被上有阳光留下的香味,那香味使他安静,也使他困倦。
母亲悲愤的声音断断续续浮上阁楼,经过散漫的变奏,渐渐成了他的催眠曲。
一朵云从临街的小窗挤进阁楼,沿着多角形的天花板款款浮动,几乎触手可及。
他认识那朵云。
那朵云的面孔,是一张少女清新纯洁的面孔,带着促狭傲慢的微笑。
他知道那朵云的名字。
空气中弥漫着淡蓝色的雾气和栀子花香,那朵云降落下来,居然有两只脚,穿着一双浅绿色的旱冰鞋。
他好奇地张开了双臂,但是他抱不住云,抱住的是一团虚无。
即使在梦里,他也清楚地意识到,那是一朵云,那是一个少女抱不住的魂。
他起床开灯,关上了临街的小窗,云被阻隔在窗外了,梦依然结伴而来,后半夜的梦与现实成功焊接,焊出一片巨大的旱冰场。
旱冰场悬浮于半空,微微颤动,状如一块椭圆形的漂浮的巨毯。
一群陌生的男孩沿着巨毯的边缘站立,像一圈路灯的灯柱。
灯光很亮,他看见仙女的绿色旱冰鞋放射出两片绿光,在巨毯上跳跃。
别人都轻易地攀上了巨毯,只有他上不去。
巨毯上男孩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他们众星捧月,与仙女组成s形的路线,沿着巨毯的弧线行进,一路欢呼。
s形的仙女。
s形的快乐。
他能听见仙女夸张的笑声,还隐约听见了巨毯的纤维丝断裂的声音。
他想跳,跳,跳起来抓住那块巨毯,把它从空中抽掉,但是他的手够不到,怎么也够不到。
他够不到巨毯,他够不到仙女。
他的手在绝望地攀援,充满了愤怒,愤怒通过灼热的指尖,先压迫他,然后又挑逗他,他的手因此下探,不断地下探。
一阵酥痒的快感集中在保润的小腹以下,忽然不可抑止地喷发了。
这么深奥的梦,这么愤怒的梦,终究还是引发了雷同的结果,噗地一声。
喷发。
喷发。
他在黑暗中醒来,不免有点羞恼,又有点恐惧。
他试着分析自己的生理现象,越分析越纳闷,听说别的男孩梦遗,都与色情有关,他不一样。
他的梦遗,总是与羞辱有关,与愤怒有关,甚至与s形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