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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和她说起益州之行中的所见所闻。
从剑阁说到滇池,从孔明庙说到都安堰,从犀牛说到白象,从蜀锦说到巴盐。
他旅资充足,随从也多,想着难得出一趟远门,顺便从扬州带了些香料等物跑了一趟,结果最后到家一算,不仅没花多少钱,还置办了大量巴蜀特产带回扬州,一部分已经送给家人作为远行礼物,一部分自己留了下来,想着其中有几样东西等她出孝以后找机会可以送给她。
忽听她问:“郎君在益州,可知成汉李氏在益州民望如何?我听闻成主李雄于战中旧疾复发,何以宁州依然失陷?”
谢安的头脑稍稍冷却了一下。
士子轻言时事,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回扬州以后对在益州所遇的惊险只字不提,连家人也未尝言及。
但对她的人品和缜密,谢安倒愿意相信,因此虽然没有提及自己的遭遇,但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对成汉君臣与巴蜀局势的看法都详细说明。
谈话途中,她多次插话提问,关注点大多是谢安自己思考发现的关窍,得到过他的特别留意,还有些谢安不曾注意,只能说出自己掌握的信息,而她用推测加以补足,说着说着,竟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投契之感。
过去他与父亲兄弟私下里议论时政局势,没有一次能像这样看法相合,让他第一次觉得政治中不只有险恶风波,还有明朗美好之处。
末了,听她道:“谢郎智珠在握,履敌国如境内,涉弱水如平地,在下佩服。
然而乱世毕竟多变故,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白龙鱼服,见困豫且。
谢郎既有大才,还请保重自己,勿要轻涉险地。”
其实是很寻常的客套话语,类似的话谢安听过不止一次,并不放在心上。
然而,对上她平静却凝注的眼神,他心里一甜,忍不住想:
她在关心我呢。
直到告辞离开的时候,他还有些晕乎乎的,坐到车上以后用浸了寒气的袖子掩住脸,好久才移开袖子,用平常的声音命令车夫驾车。
她的官位又升了,名望也非昔日可比。
做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能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得她高看一眼而已。
送走客人,王琅翻看那本李秀手书的集子,心里在想黄易把平阳昭公主取名为李秀宁,是不是就受了李秀的影响。
和后来镇海南的冼夫人不同,李秀并不是宁州土著,而是益州广汉郡人,曾祖父李朝是蜀汉时期著名的李氏三龙之一,家族世代在蜀汉为官,是蜀汉地区的士族。
手书的字迹是官吏常用的隶书,内容称不上有文采,但条理清晰,词能达意,是她治理宁州的心得,还有她在宁州筑造天城的记录。
按谢安所言,那座城池现在被宁州百姓称为天女城,表达对她的崇敬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