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了，雨似乎小了一点，但秋末凌晨的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还是刺骨的冷。

麻文英走过去蹲在母亲身边，把母亲发抖的身体抱在怀里。

可麻母的身子还是不住地发抖，脸色白得吓人。

杜小平看着他岳母的眼睛，只见她的眼睛空洞得若一潭死水，没有一丝神光，吓得他打了个寒颤。

哀莫过于心死，对一个老人家来说，最大的悲哀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外，莫过于失去他们生存了一辈子的土地和家园了。

现在土地没了，对他们来说就是失去了根，根死树枯!

杜小平想到这点，忙过去说，&ldo;妈，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你在海边生活了一辈子，应该最清楚，海有潮起潮落，它们很快就会退去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rdo;麻母木然地摇摇头，叹息一声，&ldo;海水退了又怎样?我都是快要死了的人了，怎么还敢奢望重建家园?&rdo;麻文英一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ldo;妈，你还有我们，还有舅舅呢，就算你和爸不想离开这里，我们可以把家建起来啊!&rdo;麻母苍白的手抚摸着女儿的手，把杜小平叫到身前，说，&ldo;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在一起。

&rdo;麻文英、杜小平使劲地点头答应。

麻母看着眼前的一双孩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ldo;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能相处过一辈子更不容易。

我跟你爸吵吵闹闹过了一辈子，现在回想起来也觉着很好，年轻的时候，每一次吵闹都觉着是末日的到来，觉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可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如果没有那一次次吵闹，哪有那么多值得回忆的地方啊!&rdo;老人的思绪像是被拉到了年轻的时候，脸上慢慢地有了红晕。

杜小平和麻文英不敢打断她的话，静静地听着。

麻母的目光望着天地的尽头，&ldo;人这一辈子啊，就是过日子，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我和你爸这辈子很平淡，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很实在，觉着很充实。

唉，这样死了，我也没啥放不下的了。

&rdo;麻文英一听，泪水又下来了，刚要开口，看见杜小平在暗示她不要说话，才抿了抿嘴忍了下来。

麻母顿了顿又说，&ldo;文英啊，记住妈今天说的话，不管你飞得多远，本事多大，过日子的本质是一样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充实就好。

&rdo;

麻母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仿佛想交待的都已交待完了，神情又萎顿下来。

在之后的几天里，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加上没吃下去东西，在风雨里熬了几天后，终于眼睛一闭，走完了她全部的人生!

麻文英扑在她母亲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母亲就生了她一个孩子，从小就待她如掌上明珠，不肯让她吃半分苦。

上了大学后，她就离开了家，从此后聚少离多，参加工作后一年也就回那么一两次家，母亲苦了一辈子，还没享过女儿的福呢，就这样在风雨中离开了人世，想起这些，麻文英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她边扑在母亲身上哭，边用拳头击打着地面，直到哭得昏死过去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