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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翀将马鞭扔给亲兵,一掀帷幔进了大帐,帐内仅点着一只半死不活的桌灯,燃得摇摇欲坠,床幔低垂下看不清动静。
叶翀一身寒光甲胄,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指勾起床帐,见梁检和衣侧身而卧,似是醒了,模模糊糊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臣将你吵醒了?”
叶翀索性将床帐拉开。
梁检睡得并不踏实,心事翻滚,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比不睡都累。
他心口像压了东西,呼吸起伏下,牵扯似的钝痛,便翻身枕着手臂,调出个散漫随意的姿势,拍了拍床沿,示意叶翀坐过来。
叶翀一身冰凉的铁甲,并不想离得太近,然而昏黄摇曳,逼仄幔帐,恍惚中那些遗憾自负的时光,浮光掠影般一一闪现,柔软地推着他不由自主地缓缓坐下。
“外面又下雨了?”
梁检嗅到他身上清洌的土腥味。
“这边没下,风陵关还在下。”
他们来那日的暴雨转小,断断续续地居然还在下,大有把攒下的年月全下完的架势。
“别再下的发水,那可就更热闹了。”
梁检一脑门子破事,萝卜不怕泥多地叨咕一句。
叶翀被他气乐了,“殿下您能稍微盼点好事吗?”
梁检突然支起身子,捉着他的手腕向前一拽,腕甲冷如铁石,手指黏上去瞬间失了温度,“不如将军求求我,我也考虑考虑,说两句吉利话如何?”
叶翀甲胄在身,又硬又冷,生怕砸着他,向前一撑揽住他的腰侧,体温透过单薄衣衫不轻不重地贴在掌心,撩拨心弦。
一阵金蝉香扑面而来,比前几日重了许多,叶将军觉得有点头晕,不知今夕何夕地闭目叹了口气说道:“阿越别闹了。”
梁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像小时候那样,蜻蜓点水般在他削薄的唇尖上啄了一下,喃喃道:“平云,你叫我什么?”
叶翀心猿意马,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手臂缓缓收紧,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金蝉香,微微喘息道:“殿下是我的阿越。”
重逢以来,叶翀从来没有叫他乳名,人前人后都规矩冷静地持着臣属礼节,在他心里阿越和殿下是不得已割裂的,阿越是亲昵于心的恋人,而殿下是护在怀中的珠玉,不可接近亵渎,每一寸都只能是美好的记忆。
可人心只要动了念想,哪能不生欲望,天外白云都想揪下来放在身边,何况本就是慕恋成痴之人?叶翀心中那道尊卑礼教的防线,如疾风骤雨中的一盏破油灯,倏得一下就灭了。
将军的铁甲太硬,箍得梁检双臂发麻,却又舍不得离开,直到把心口那块的甲胄都捂热,才伸手在那坚硬如石的背心轻柔地拍了两下。
过了仅仅一天,两个杂毛老道就因中毒过深,一命呜呼。
胡未迟知道,此毒无解,一咬牙,虎狼之药轮番上,配合鄢家独门银针,终于把命悬一线的卢钊弄醒了,但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左右就这么几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