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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门内早已有人得了消息，刘百通刚一下马车，大门便&ldo;吱呀&rdo;一声，缓缓而开。

刘百通听到这动静，来时的急切被浇熄了一大半，没由来生出几分怵意，定了定神，看向黑洞洞的门口，直觉眼前这宅子已幻化成了一头阴森森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将他吞吃入腹。

可没等他心底的那份恐惧继续发酵，便有个长眉细目的年轻男子从门内出来，这人二十出头，穿一身锦衣卫飞鱼服，看见刘百通，脸上挂上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道：&ldo;刘大人总算来了。

&rdo;

刘百通一凛，敛了脸上惧色，对年轻人一拱手，谄媚笑道：&ldo;下官来迟了，还请王大人莫要见怪。

&rdo;不敢再耽搁，几步上了台阶，跟在那人身后，往府内走去。

这宅子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却是十足十的金堆玉砌，不说脚下汉白玉砖铺就的甬道、园子里千金难求的奇珍异卉，就连廊下那关着鹦哥的笼子，都是用暹罗国进贡的玳瑁所制，放眼整个京城，这般稀奇难得的鸟笼等闲难得一见，听说乃是今年上元节皇上赏赐给王公公的节礼。

他暗叹，如此盛恩，当世仅王令一人耳。

年轻人先他一步进了正房，刘百通未得传唤不敢擅入，垂手屏息守在廊下。

半昏半暗中，忽然传来一声低斥声：&ldo;狗东西。

&rdo;这声音粗嘎低哑，近在耳边，说不出的怪异。

刘百通本就觉得这宅子压抑气闷，正不自在，骤然听到这怪声，更吓了一跳，及至仓皇抬头，才意识到原来是鸟笼里的鹦哥在出言不逊。

若在往常，被这畜生骂上一句，根本不值一哂，但这几日他心境不同往日，这句&ldo;狗东西&rdo;彻底将他早已不剩多少的羞耻感勾了起来，仿佛被人当面打了一个耳光，愧意之上添上一份破釜沉舟的意气，竟破天荒萌生出退意。

&ldo;刘大人，请入内。

&rdo;这时先前那年轻人从屋内出来，唤了一声，见刘百通脸色灰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脸色微微一沉，扬声道：&ldo;刘大人？&rdo;

刘百通被这句明显带着警告意味的唤声喝住，背上汗毛一竖，如梦初醒，脑中刚冒出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对那年轻人挤出僵硬笑容，抬步进了正房。

年轻人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之色，立在门旁，看着刘百通小心翼翼从身旁走过，这才放下帘子，跟在他身后入内。

屋子上首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长相阴柔，身杆却笔直，不似宦官，却有几分武将的影子。

他正就着身旁婢女手中的琉璃灯翻看一本薄薄的书册，抬眼见二人进来，放下书册，和颜悦色道：&ldo;来了。

&rdo;

每回见到这位权势熏天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刘百通心里都免不了生出怪异之感，也不知此人究竟习过什么秘术，分明已年过半百，看着却直如三十许人。

他这一年来，暗中没少跟王令来往，对对方脾性多少有些了解，深知他此时虽然带着笑，耐性却着实有限，不敢拖延，上前一步，将该交代的话一一交代清楚，&ldo;都察院这边已经做好部署，只等明日上朝，下官便会率众上折弹劾傅冰父子。

&rdo;

&ldo;唔。

&rdo;王令满意地眯了眯眼，悠悠接口道，&ldo;刘大人是傅冰的得意门生，由你亲自带头弹劾傅冰，效用自然非旁人可比。

&rdo;

他说完一笑，笑得眉舒目展，像是盘桓在心头多年夙愿终于得偿，说不出的畅快。

刘百通却嘴中发苦，不知什么滋味，惶惶然立在当地。

一旁的王世钊看着刘百通这副瞻前顾后的模样，很是不以为然，暗嗤：坑害恩师、背信弃义、落井下石，林林总总，这位刘百通俱已做全，这时候作出不忍姿态给谁看。

要不是他倒戈，叔父能这么快跟李士懋坐实傅冰父子的罪名？

如今李士懋在叔父的暗中协助下问鼎首辅，傅冰锒铛入狱，连傅冰长子傅延庆都被连夜从大兴押回京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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