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大爷说:&ot;革命党谋反，都是作死……&ot;

卜守茹捧着提梁紫砂壶，喝着水:&ot;作啥死?还不是被官府逼急了么?今个儿若是有人来伙我，我也会做革命党的!&ot;

卜大爷这下总算逮到了话题:&ot;妮儿，爹不是逼你，该给你说的话，爹都给你说了，不知你想好了么?&ot;

卜守茹不做声，转脸望着火焰跳跃的汽灯出神

卜大爷又小心地问:&ot;咱……咱城西的三十六家轿号和地盘，你……你可看过了?&ot;

卜守茹淡淡道:&ot;看过了&ot;

&ot;妮儿，你觉着爹的这盘买卖咋样?&ot;

&ot;有点意思&ot;

卜大爷被这轻慢激火了:&ot;有点意思?妮儿，你口气真大为了这点意思，爹差点死了三回!&ot;

卜守茹柳眉一扬:&ot;你咋就没真死掉呢?&ot;

顿了下，又说:&ot;那时你要死了，我会哭的&ot;

卜大爷嵌着刀疤的脸颤动起来:&ot;妮儿，你……你说这话?你……你也巴不得我死?&ot;

卜守茹笑了笑:&ot;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要在那会儿死了，就不会落到今个儿这步田地了你想想，你今个儿有多惨，老趴在窗洞瞅人，还得把自己的黄花闺女硬送给人家马二爷你就没想过，人家马二爷是羞辱你么?&ot;卜大爷用拳头砸着床沿，叫道:&ot;谁也甭想羞辱我!甭想!老子今日把你送过去，就是为了往后能好好羞辱他们马家!妮儿，你得记住，这世上的人都只认赢家!只要斗赢了，今天的事就会被人忘掉!&ot;

卜守茹摇摇头说:&ot;别哄自己，今天的事谁也忘不掉你就算日后赢了，人家也会指着你的脊梁骨说，这人卖过自己亲闺女!&ot;卜大爷似乎有了些愧，不言声了

卜守茹又说:&ot;况且，我断定你赢不了，我劝你再想想&ot;卜大爷不愿去想，说:&ot;妮儿，你……你只要答应到马家去，爹一准能赢，爹说过，爹凭五乘小轿……&ot;

卜守茹打断卜大爷的话头道:&ot;别再提那五乘小轿了，我听腻了!你要还是我爹，现在就别把话说得这么死，就再想想想想你三年前给巴庆达许下的愿，你答应他娶我的&ot;

卜大爷认这笔账:&ot;不错，我是答应过小巴子，只因为小巴子对你好，你也喜他……&ot;

卜守茹插上来说:&ot;现在我还喜他……&ot;

卜大爷手直摆:&ot;现在不行了，小巴子不能给我三十六家轿号我想定了，为了三十六家轿号，你非去马家不可!&ot;

卜守茹似乎早已料定父亲不会回头，站起来问:&ot;日后你不会后悔么?&ot;卜大爷点了点头

卜守茹再问:&ot;真不后悔?&ot;

卜大爷又点了头

&ot;那好，&ot;卜守茹说，&ot;就这么定了，我是你的闺女，我听你的，你叫麻五爷和马二爷说吧，让马家定日子，我去出阁那日，我要东西城新老八十二家轿号一起出轿，红红火火，气气派派!&ot;

卜大爷高兴了:&ot;这行!爹都依着你的心意办&ot;

卜守茹哼了一声:&ot;你可真是我的好爹!&ot;

言毕，卜守茹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才发现，手上还攥着父亲的提梁紫砂壶，遂死命将砂壶摔碎在方砖铺就的地上，旋风一般出了门……门口，巴庆达正呆呆立着

第四章

风掠过屋脊时发出刺耳的尖啸，旋到空中的积雪纷纷扬扬落

天幕是凄冷的，月影和星光显得异常遥远

巴庆达痴痴走到院里，抬头仰望着夜空，硬没让聚在眼中的泪淌下来

风刺着他上仰的脸，落下的碎雪在脸上化成了水，冰凉冰凉，像许多小虫在爬

巴庆达袖着手想，这时候自己不能哭，卜姑娘最看不起男人的眼泪可他差点儿管不住自己的眼，在堂屋门口，听着卜姑娘和卜大爷说话，鼻子就发酸了;走到院里，西北风一吹，泪一下子就盈满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