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宝子，这是咋回事儿，干啥哩？&rdo;侯今春几步抢过来，见胖伙计抱着卢恩成，怒喝一声，&ldo;放手！

瞧你那猪身子，敢在我家少爷身上蹭……&rdo;胖伙计倒是不恼，&ldo;哟，侯帮主啊，我这儿给卢少爷赔情道歉哩！

今儿卢少爷和宝子哥吃饭，有个兄弟不长眼，得罪了二位……&rdo;

谭师爷两手背于身后，慢慢踱过来，躺在地上的瘦伙计，原本还在一声声叫唤，瞥见谭师爷那两道寒如刀光的视线，不禁哑了声，捂着胸膛，只是咳嗽，再不叫唤了。

起先那位在门口起哄的伙计，赶忙走过来，端了一把椅子，&ldo;谭师爷，您坐……&rdo;胖伙计也松开了卢恩成，朝谭师爷拱手，&ldo;谭师爷，今儿实在对不住各位，实在对不住，都怪我那兄弟不长眼……&rdo;

侯今春转过身子，冲门外看热闹的灾民吼道：&ldo;看什么看？这两天吃粥都吃精神了，哪儿凉快上哪儿躺去……&ldo;说着，便开始挽袖子，灾民们一看，赶紧散了……

谭师爷将椅子让给卢恩成，用手捋捋胡须，&ldo;你们必悦楼如今真是大鹏展翅，一飞冲天啊！

这翅膀硬实了，敢飞了，就不知道天有多高，云有多厚了？是不是以后我们家老爷夫人来吃饭，你们也是这么个热情招呼？是不是？&ldo;

&ldo;谭师爷，必悦楼今儿招呼不周，您老消消气，小的给你赔不是了，赔不是……&rdo;说着，胖伙计抬起手来，&ldo;啪啪啪&ldo;，左一耳光，右一耳光，朝自己胖脸上一顿猛扇！

&ldo;行了，我谭某人可受不起这个。

再上一桌菜，再来两坛酒，卢家人肚子大，胃里头能跑船……&rdo;谭师爷朝卢恩成略一欠身，&ldo;少爷，您请‐‐&rdo;

重新换了个房间，卢恩成，谭师爷坐于上位，侯今春和宝子分列两旁，菜已上齐，酒亦摆好，谭师爷倒出四碗酒，分列各处，举起碗来，&ldo;来，干一碗！

&rdo;

一坛酒见底，又启开一坛，卢恩成问，&ldo;师爷，侯帮主，你俩今儿干啥去呢？要不是你们，我这丑就出大了……来，我再敬二位一碗！

&rdo;

侯今春喝下一碗，将舌头外吐，叹了口气，说：&ldo;凌江枯水，腿弯子都淹不住，船帮那些个散户，见今年这光景，没啥来路钱，竟嚷嚷着要劈船当柴火烧，唉，真是眼光比耗子短啊！

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只有劳烦谭师爷出马，挨家窜户说道理……&rdo;

宝子本就酒量差，喝这二轮酒，愈加不敌酒力，舌头卷着说话，&ldo;那……侯帮主……侯帮主干啥哩，他咋不……说道说道？他要说道几句，谁……谁他娘敢劈船？&rdo;

听到这话，侯今春兀自倒出一碗酒，一仰脖喝完，&ldo;咳，侯帮主生我的气，说我乱放箭，不讲义气，摊子一撂，上洞阳宫跟道人们练拳去了……少爷，师爷，你们给评评理，评评理……我看那贼小子不要命地和他缠，怕他年纪大，吃亏，毁了江湖名声，才出手放的箭！

你们说，我侯今春有啥错？我侯今春是个不讲义气的人？&rdo;

谭师爷夹起一截肉丝儿，放进嘴里，嚼得胡须一长一短，&ldo;今春，侯帮主为人忠善，性情秉直，口无遮拦，你莫生他的气。

他已是黄土埋到半截身的人，江湖越老，胆气越小，经不起大风大浪了！

卢家大船帮，迟早还是你姓侯的来打理，忍得一时气，方能处处平啊……来，今春，咱喝一个，老夫提前预祝你荣任大帮主！

&rdo;

侯今春又喝下一碗酒，抹抹嘴，夹菜压压酒，将筷子捏在手里，转头问卢恩成，&ldo;少爷，那个陈叫山，是他娘的啥来头？&rdo;卢恩成一听到陈叫山这仨字儿，气就老往头发上窜，但又觉得自己堂堂卢家大少爷，岂可与他相较之，不易表现出太激烈的情绪，便不屑地说，&ldo;山北来的个穷土孙而已……&rdo;

&ldo;啪&rdo;地一声，侯今春将筷子朝桌子上重重一拍，震得碗里的酒都跳溅起来，&ldo;那他娘的他装个屁啊？你瞅他那怂样，往那儿一站，说得唾沫星子乱飞，说个怂啊说，我真想上去给他几个大耳刮子！

他娘的个山北穷货，真不知道乐州城有多大，凌江水有多深，他算哪个裤裆里冒出来的狗球驴卵子？还敢抢卢家的风头，敢代表卢家说话，他说熬稠粥，就熬稠粥，他这是把咱卢家往面子上逼哩，老爷夫人不跟他一般见识，可我侯今春，就是看不惯！

要是逮着机会，这怂货落我手里，不要他的怂命，也得让他掉三层皮，跪下来舔我求我……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哩……&rdo;

&ldo;对！

使劲揍，往死里揍……&rdo;宝子趴在桌子上，脑袋都扶不稳当，耳朵却倒尖，&ldo;这小子我也瞧着不顺眼，就是个欠揍货……&rdo;

谭师爷手抚胡须，正襟危坐，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宝子却将椅子挪了挪，一手搭在谭师爷背上，酒气冲人，舌头打卷，&ldo;谭……师爷，你要想个法子，给……给给咱少爷，出出出这口气啊……&rdo;谭师爷被宝子拍得前摇后晃，却不怒不躁，怡然自得地手抚胡须……

卢恩成见宝子说话没高没低，忽深忽浅，且这般不尊重谭师爷，怒了，猛一拍桌子，&ldo;宝子，几碗酒就把你喝成这样了？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照照你那熊样，有没有一点尊长敬老？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