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同一顶帽子，把我们拉齐了，在这里生活很自由，没有带问号的眼睛和侧耳听的耳朵，没有官衔，也不时兴称同志……几年来我擦楼梯，擦走廊，打扫厕所，哪里最脏，有泥污，就特意把它拂拭得最干净，最亮堂，咱们这队伍，是遭人另眼看待的；应该成为最文明、最整齐、素质最高，贡献最大的劳动大军。

废铁也要炼成钢嘛！

公木就是这样处处维护着做人的尊严，即使在劳动中收拾萝卜青菜，他也把萝卜青菜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半年后毕业，春耕、夏播、秋收，参加了一个全过程。

有人问公木写不写诗，他说：写诗是要有一定的心情的，现在没有这种心情。

公木一向是力主写新诗的人，自1959年以后所创作的诗篇，新诗留下来的却很少很少，几乎都是旧体诗，内容也只是书怀和答赠友人，都不曾公开发表过，对此，公木曾在《公木诗选》（吉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后记中有过说明：

自1958年以后，便再不曾真正写过诗。

是对诗的热情消退了吗？不是；是对诗的认识改变了吗？也不是。

仅仅是由于个人的迷惘与失误，符合真情的实感无由表达；而说真话只有自语或耳语。

这很不利于诗创作，是很显然的。

即或&lso;情动于中而行于言&rso;，也多半用些隐晦的语言，更基于习俗和历史的情境，还外加上一道平平仄仄的障眼法。

好在写来只供自读，顶多送给一两个挚友看看，更往往是左嘱咐右叮咛：&lso;看过交火君&rso;。

偶得烬余，也无非是些《书怀》、《无题》、《答友人》、七言八句，古旧之类，在质与量上，都是微不足道的。

11月，公木在&ldo;改造&rdo;中获得优异成绩，被宣布为第一批&ldo;摘帽&rdo;人员，回到人民中间来，名字下又复现了&ldo;同志&rdo;二字。

在&ldo;同志&rdo;二字重新回到自己的名字下面之后，他又偷偷写了一首《塑造》：

獒犬志在獐麋猪鹿，主人偏要叫它专司捕鼠。

调教三年认狸猫做师傅，獒犬就是不捕鼠。

主人请教善相犬者：

&ldo;打一副铁夹，夹住它底后足；饿了只喂它活的或是死的老鼠。

&rdo;

主人归来一一照办，獒犬后足被铁夹夹住；仆卧在堂屋饿得嗷嗷叫，只得到一只半只胖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