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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很清醒,很谨慎,也出过一次事。
七五年,市里农办的头头忽然说,松根松土是农民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提出来的,是无产阶级治田方针,现在有人搬用西方资产阶级的东西对抗,主张懒汉种地,不锄糙,不耘土,查查谁搞的?查来查去查到我身上。
这就是我前边说的,你不找它,它找你。
吓得我几夜睡不着觉,心想这回该完了。
多亏县里出面说,除糙剂是工人阶级制造出来的,虽然不锄糙,可是使用除糙剂后地里没糙了,产量非常高,我们贫下中农欢迎!
市里派下人来一看,果然如此,这才不了了之。
这是我十年中唯一碰上一次大麻烦。
可有惊无险,也算不上一个&ldo;情节&rdo;吧!
现在有人说,我是最幸运的一位科学家。
&ldo;文革&rdo;中没挨整,也没中断业务。
现在赶上好时候,走运。
这是从外部看我,并不理解我的内心。
七九年我国科学回到正轨,我跑到国外一看,吓一跳,与西方发达国家差距多远!
我国80%人口拴在田地里,搞农业科研的人数少得可怜。
很多地区还是靠天、靠经验、靠原始的生产方式种田。
而西方发达国家农业人口只占8%到5%,剩下的人去搞科研技术,搞艺术,受教育。
从我的专业眼光看,我国现在耕地是十六亿亩,算上有些地区一年两产,差不多二十一亿亩。
一年锄三次糙,需要三个人工,全国每年人工锄糙需要六十亿人工,每个工按五块钱算,就是一百八十亿元。
这是多大一笔财富,这笔巨大财富的浪费难道不压在我们科研人员心上?
可是,&ldo;文革&rdo;中有几个科研人员顺顺当当过来的?除去当时国防任务保护了一批科学家,在社会上的几乎都成了攻击目标。
有的一蹶不振,沉沦下去;有的中断业务多年,信息闭塞,现在接都接不上气了。
我承认我是&ldo;幸运儿&rdo;,但这不是命运之神对我的特别恩赐,而是我汲取了五十年代的政治教训后所精心设计的一条人生道路。
尽管我没跌跤,还算一个&ldo;成功者&rdo;,但一个想为国家做事的知识分子,被迫琢磨出这样一条路来有多可悲!
我必须扭曲自己,必须装傻装无能、装糊涂,叫人家看不上我,对我没兴趣才行。
天天打磨自己的性格棱角,恨不得把自己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没情节,拿你写小说来说,就是没高cháo,没起伏,没有任何变化。
这样的生活很乏味,很压抑。
有时觉得没有自己,好像自己被一种强有力的东西消化了:事业成了,自己却消失了。
你尝过&ldo;没有自己&rdo;的滋味吗?这是种很深刻的内心的苦味。
但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把事情干下去,否则就会被卷进去,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一辈子对社会对国家毫无贡献,岂不更可悲!
为什么我们想为国家做点事,这么难被理解,总是处在这种可怜巴巴的境地?国家呵,我对它的感觉很奇怪。
一会儿觉得它很具体,很神圣;一会儿觉得它很空,很无情……一次,我还有种非常荒诞的感觉,觉得国家被一小块一小块切得很碎,掌握在一层层很多人手里,你和它有距离。
你说是吗?这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