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三千青丝坠地，穿着繁复的牡丹绣花长裙的女人，正依在罗汉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墨绿色的烟袋，屋里云烟缭绕的，苏蕴就站在墨无身前，一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床上眉眼浓丽的女人：“我来同你告别，我要带燕儿回大封山了。”

“哎呀阿蕴，你怎么还是这样疏离，我以为能听你唤我一声阿妩。”

墨无笑了笑，一双上挑的眼睛勾人地斜睨着苏蕴：“你要带那孩子回大封山，你是怎么想的，真的打算为了那孩子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了吗？”

苏蕴没有说话。

墨无笑了笑：“阿蕴，我还从未见你对谁这样上心过，不过是你随手捡回来的一个小崽子，随随便便地养了这么久，就愿意为他一命换一命了，阿蕴，我可真是伤心呢，我与你姐妹情深，你还从来没有这样待过我，我真是瞧那小崽子不顺眼。”

苏蕴瞥了墨无这妖孽一眼，冷淡地道：“你不需要。”

“燕儿是我徒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我既然做了他的师尊，便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便是逆天改命又如何，这天命从来都不是注定的。”

苏蕴语气表情都冷淡，可口吻却是狂傲的不得了。

墨无放下烟袋捂着嘴笑：“阿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我可真是爱死你这般英气的模样了。”

“只是你我纵然是这世间少有的大能，哪怕真的能为一个普通人逆天改命让他修成真仙呢，也没有办法为你的好徒儿改命，他呀，是生下来就注定了，要覆灭世间的魔龙，如今他尚且年幼还能遮掩一二，倘若有一天遮掩不住了，便是只有他死，方才能化解此世劫难，阿蕴，若非如此，便就只有你修至人间巅峰，与这天命合二为一，顶替了你徒弟带来的浩劫，才能将这灭世之危化解了去，可是天命合一那便是身死道消呀。”

“阿蕴，你为你徒儿做到如此地步，可我却是于心不忍，我与你千年交情，怎么忍心瞧着你天人合一，将自己彻底融于天道呢。”

“若我连自己的徒儿都护不住，又有何脸面称这霜华剑尊，我这剑倒不如早日折了去！”

听着苏蕴清清冷冷的发言，墨无也不再笑了，她凝视着苏蕴：“你当真决定了，决定为了护住你徒儿身死道消？”

“自然是的。”

就在苏蕴话音落下之间，一阵细微的风声从外间略过，苏蕴和墨无都同时朝外面看去，墨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哎呀，你这个好徒儿听见了呢，阿蕴，你说该怎么办？”

苏蕴抿了抿唇，二话不说直接追了过去，墨无瞧着苏蕴离去的背影，收敛了笑容点了点烟斗。

苏蕴一路追着少年的气息，她的修为比少年高了不知道多少，自然是瞬息间就到了少年面前，等拦住了少年的时候，苏蕴才发现少年已经哭的泪流满面，一张艳红的唇咬的支离破碎。

“师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少年哭的伤心欲绝，含着水的桃花眼溢满了复杂的情绪，藏着千言万语地凝视着苏蕴。

苏蕴皱起眉，似乎不解少年为何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便只是含了几分冷意道：“哭什么，你方才听到了多少？”

少年看向苏蕴，哽咽道：“师尊，你没必要这样救我，我本来就是要死的，能在师尊身边苟且了这么多年，燕儿已经很满足了。”

“你是我徒儿，我自然该护着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天大的事情自然有师尊来担着，墨无这人说话总是三分夸张到十分，你听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作甚。”

苏蕴说着发觉少年已经哭的身体轻颤，便不自觉缓和了声音，柔声安慰：“好了，你不是说想去洋河吗，收拾收拾东西，师尊陪你一起去洋河摘花吧。”

少年也不应声只是抽噎着点头。

……

十里洋河春光烂漫，苏蕴陪着少年慢步在市井街头，因为两人过于出色的容貌引来了许多围观，少年蛮不高兴地拉着苏蕴买了一顶帷帽给苏蕴戴上：“我不喜欢他们盯着师尊的眼神。”

“不过是些凡人罢了。”

“那也不喜欢，师尊是燕儿一个人的师尊，谁也不准这样看师尊。”

少年有些幼稚地霸道地道。

苏蕴勾了勾唇角，淡淡地道：“好，师尊此生也只打算收你一个徒儿。”

少年这次却没有高兴地翘起尾巴来，他只是怔怔地看了苏蕴一眼，好一会儿才道：“要不然师尊还是收两个师弟师妹吧，万一我一个人照顾的不够周全……”

苏蕴从帷帽的白纱下瞥了少年一眼：“照顾？养你一个就够心累了，你还要给师尊找几个拖油瓶，你看是师尊照顾你，还是你照顾师尊的多？”

少年被苏蕴冷不丁一句话噎了一下，尴尬地挠了挠头，呐呐地道：“燕儿给师尊添麻烦了。”

“那倒也不是。”

苏蕴顿了顿，然后道：“也算是为师心甘情愿吧。”

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地红了脸，那张尚未长开就已经俊美无双的脸，此时更是显得艳若桃李。

……

冰冷的大封山上，苏蕴闭关冲击，打算一鼓作气将最后的壁障突破，这一闭关不知道是几年，等她出关的时候，徒儿却不在了。

苏蕴皱起眉，想也未想握着霜华剑就追寻着燕儿的气息飞去，然而飞出大封山，却只见漫天遍野的战火、鲜血、尸体，喊杀声此起彼伏，天空之中一条巨大的黑龙盘旋着呼啸着，无数修士发了疯一般地朝那黑龙攻击，黑龙身上已经遍体鳞伤，就连龙角都破碎了，流着血的它却越发狰狞，挣扎起来更是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