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天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雪花落在京城偌大的辉煌牌匾上，在视线里渐行渐远。

宋霁撩开马车前帘，&ldo;伙计，飘雪了，咱们前头驿站停一停吧。

&rdo;

&ldo;没事，不紧着些赶路，年前可就到不了了，&rdo;伙计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嗓音听来却是温润的，&ldo;宋公子身子不好，还是拉下帘子，别受了风寒。

&rdo;

&ldo;叫我宋霁就好。

&rdo;宋霁道。

&ldo;这哪成，宋公子可是阿洛特地交代的贵客。

&rdo;伙计转过头，朝他笑了笑。

宋霁愣了愣，&ldo;你的脸……&rdo;

伙计是个长相温和的青年，面容俊秀，却有半张脸布满疤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额发里，看起来十分狰狞。

&ldo;抱歉，我……&rdo;宋霁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伙计却摇了摇头，&ldo;不打紧，这疤也烧了有十年了，我都习惯了。

&rdo;

&ldo;其实应该能治好。

&rdo;宋霁道，&ldo;若是你不介意，我这里有些药膏，涂着可能会舒服些，等我们到了大城镇我再去……&rdo;

&ldo;不必了。

&rdo;伙计打断他。

宋霁抿了抿唇，不再说话，放下帘子退回了马车。

伙计叹口气，望向远方白茫茫的天色，冰凉的雪花一片片落在脸上，烫伤的半边脸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后头一阵窸窣，刚放下的帘子又掀了开来，伙计转头，见宋霁披着一件大氅走了出来，与他同坐在前桁上。

&ldo;还是治一治为好，&rdo;宋霁斟酌着词句劝道，&ldo;也不是特别难治，看上去美观些，你也能好受些，而且……&rdo;

宋霁听旁边没什么声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噤了声转过头，见青年提着唇角在笑，半边脸是谦谦君子，半边脸是狰狞的恶魔，看着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ldo;你真是薛子安的师弟?&rdo;伙计笑够了才说，&ldo;你也是，阿洛也是，拂云医庄的后人可真是不一般。

&rdo;

&ldo;你……&rdo;宋霁哑然地看着他。

&ldo;十年前扬州城的大火，你知道吧?&rdo;

&ldo;嗯。

&rdo;宋霁点头。

&ldo;就是在那里被烧的，&rdo;伙计看着远方，似乎在回想当年的事情，&ldo;善恶有报啊，我这被烧纯属活该。

&rdo;

&ldo;善恶有报啊……&rdo;宋霁垂下眼，看着马蹄下翻滚的石子。

他十多年前刺杀了圣驾，间接害死了先皇后，那他的报应又是什么呢?

&ldo;当年啊，我背信弃义，不仁不义，基本上坏事都给我占全了，&rdo;伙计摸了摸脸上的伤，&ldo;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老天不干脆直接收了我，是故意要我留在尘世偿还罪过的吗?&rdo;

&ldo;那也得先治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