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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没有去念过大学,从没有去国外做交换生开阔眼界,从没有需要用到任何学费的时候,后知后觉得知这个事实,我险些一口气背了过去。
在事情被捅破之前,我每年都在等她回来,她有时候连过年都没法回来,只告诉我,自己在勤工俭学,我便心疼极了她,也觉得亏欠她,于是又不要命地压榨自己打钱给她,却没想到,她一直一直在供养那个靠女人的废物男人。
我也是因想供她安安心心上大学,就不分昼夜地做着能做的几份糙活儿,每日省吃俭用,极度克扣自己的一切用度,持续熬着负荷的劳作与等待的时间,长久劳神伤身下来,才病如抽山倒,形容枯槁。
我千真万确善意地去骗她,存款还有一大笔,不用操任何心。
可是,可是她竟然这样糟蹋我真正善意的心意。
我真不知道我那单纯可人的小孙女是什么时候变成的撒谎精。
也许是因为男人,有些男人一旦沾上了,如同沾上遗臭万年的毒品,使女人一起不可控制地变得不齿,而身名俱灭。
我当时还没挂电话,已觉气血翻涌,等那头说完,我哇一下便呕出了一块凝固的暗红色淤血,身上气力仿佛被电话那头已消声的语言一起抽干殆尽,就晕头转向歪倒在了地上,好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
之后更是中风一样不大动弹得了,也看不太清周围的物体,浑身处于麻木之中下不了床,甚至连脑子和耳朵里也只嗡嗡作响,或者这刺耳的耳鸣导致我短暂失聪。
得亏容芳不时来我这里走一走,我那条半死不活的命才被重新拉了回来。
容芳见我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抚了我胸脯好久,怕我真给一口气背过去,她留下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也连日为我熬药,为我做清淡的营养食物,还提了一只老母鸡来杀,熬出原滋原味的补汤喂我吃喝。
除了做事需要走开,她不浪费一点时间,听从了老大夫的话,时不时地帮我捏四肢,捶拍发麻的身体,也陪着我说说话,以图慰藉我。
容芳后来为了我的心病,还特地费钱费时地跑去城里一趟。
可是别花认为容芳在撒谎,只是想把她骗回去有可能像小春倌那样给关起来,便再也逃不出那片小小的沼泽地了。
她的思想和精神已然比我真实的身体情况还要病入膏肓,她明明就陷入了更大更深的沼泽里!
她可怜的脑子和躯壳指不定都腐烂湮没了,连着她的灵魂一起湮没在深渊中难以爬起。
我那不幸的孙女在世界另一端使我痛心疾首。
我却只能睁着目呲欲裂的双眼,忽轻忽重地念,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我甚至听容芳说,别花已经不明不白地嫁给了那个混球,他们扯了张结婚证,也不清楚有没有办过婚礼,大概是没有办的,不然我怎么没接到通知,她人中最重要的时刻绝不可能也瞒着我。
我在田里看见她朝我跑来的时候,未曾想过日后她也会无情远离我而去,且一去不复返。
我总算尝到了姥姥的苦楚,我在漆黑潮湿的老房子里等着别花回来,总盼望着别花能回来探望我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再也不责怪她了,我再也不生气了,我只想见见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