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的并不算好，梦里总是有许多张模糊面目变幻神色，时而谄媚，时而狰狞。

时不时还有些穷困潦倒的百姓乡民，跪伏在尘土中，用敬畏期望地眼神注视着自己，某些自以为威风严厉的声音传去，他们的敬畏则会变成仇恨，期望则会变成绝望，顾秉知道最终，他们在无尽的苦难和苛待里会变得麻木，无一例外。

&ldo;大人，大人。

&rdo;有人轻轻推他。

顾秉抬头，见清心站在一侧，似乎已有些时候了。

清心焦急道：&ldo;大人，谏议大夫苏大人到访。

&rdo;

顾秉抹了把脸，匆匆迎出去就看到苏景明满脸不耐地端坐在座上。

&ldo;苏大人造访大理寺，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rdo;顾秉赔礼道。

苏景明却并没有看他，也不开口，自顾自地喝着茶。

顾秉之前和苏景明打过交道，故而并不意外，拾起几份卷宗，浏览起来。

苏景明和顾秉不同，算是真正的世家子弟。

周玦他们曾经开过玩笑，若有好事者排出朝中最惹人嫉恨之首位，此人必是苏景明无疑。

苏太傅的独子，苏贵妃的弟弟，若是个寻常纨绔子弟便算了，偏又有惊世才华。

京城的小姐闺秀们怕都还记得，十五年前，刚满十六的苏公子蟾宫折桂，先帝命他采摘京中名花，苏景明纵马遍览名苑，方折下大报恩寺的一朵&ldo;青山贯雪&rdo;，返回杏园的时候，探花郎冰霜一笑，倾国名花硬是被抢去了十分风采。

苏景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顾秉还在金陵的山中寒窗苦读，自是没见到当日盛况。

他对苏景明的了解，都是来源于天启风言风语的最大传播者，工部主事吴庸。

在他的口中，苏景明极为叛逆，因不满苏太傅安排的亲事，十八岁就叛出家门，投入苏太傅死敌史阁老的门下，从此青云直上，成了阁老派对付清流派的最大利器。

顾秉和苏景明素无来往，外放嘉州的时候不说，回到洛京后苏公子看到顾秉连点头的客套都不屑于之，今遭坐在他顾秉的堂上品茶，恐怕要成为千古奇闻了。

顾秉心不在焉地一目十行，苏景明突然开口：&ldo;借一步说话。

&rdo;说罢，直接起身离去。

顾秉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到一空旷的天井。

&ldo;顾秉。

&rdo;苏景明清美的瞳里尽是蔑视。

顾秉淡然一笑：&ldo;苏大人来大理寺怕不是喝茶的吧？&rdo;

&ldo;我听说过你。

据说你是陛下的宠臣。

&rdo;

顾秉不卑不亢：&ldo;下官确实是东宫旧臣，至于宠臣一说，怕是同僚抬爱，不值一提。

&rdo;

苏景明嘲讽地看着他：&ldo;您一个三品官对我一个四品官口称下官，顾大人是要折煞我么？&rdo;

顾秉面色如常：&ldo;有什么在下能效犬马之劳的，请苏大人示下。

&rdo;

苏景明走近两步，几乎是贴着顾秉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顾秉神色遽变。

轩辕只着寝衣疾步而出的时候，顾秉已经等了半盏茶的功夫。

&ldo;臣惊扰陛下歇息，臣万死。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