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三那年，正逢全人类欢天喜地地迎接二〇〇〇年，我们话剧社的那几个肉麻女生提议：全体社员于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奔赴敦煌，与可怜巴巴的石像石窟共庆千禧年。

我说了句&ldo;一千年对敦煌来说算什么&rdo;，就即刻遭到呵斥。

于是，我就认识了冯湘兰。

怎么说呢？我早就认识她，可真正和她&ldo;相识&rdo;，应该从那天算起。

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到敦煌某间差强人意的宾馆。

服务台小姐听见我们这么多人要开一间房，可怜的孩子眼睛都直了‐‐准是以为碰上了传说中的&ldo;群居&rdo;。

那间装修恶俗布置粗糙的房间被我们这群人搞得一片狼藉。

十二点，烟花升上了天空，半醉的女社长宣布：&ldo;听好了，都许个愿。

咱们不许那些跟自己有关系的愿望，境界太低。

咱们许‐‐希望一千年后的人类会怎么样……&rdo;&ldo;那关我什么事？&rdo;社长自己的男友首先抗议。

&ldo;别他妈废话。

&rdo;这女人杏眼圆睁。

她男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我于是打圆场，&ldo;行了行了，我先许一个。

我希望一千年以后，世界和平。

&rdo;&ldo;不行。

&rdo;马上有人反对，&ldo;说了跟没说一样，不可能的事。

得许个现实点，能实现的。

&rdo;于是，大家都进入角色了，有说希望一千年以后美国完蛋的，有说希望一千年以后电脑的价钱比鸡蛋还便宜的。

还有说希望自己被写进一千年后的历史课本的。

大家抗议：&ldo;要说&lso;人类&rso;，不是说你。

&rdo;&ldo;对呀，&rdo;这个哥们儿振振有词，&ldo;一千年以后的人类都知道我，怎么不是好事。

&rdo;然后社长男友发言，说希望一千年以后全体人类恢复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

社长微笑一下，说她希望一千年后的人类也接受一妻多夫。

到最后，轮到冯湘兰，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烟花在她背后的落地窗里飞翔，她说：&ldo;我希望，一千年以后，男人和女人，能真正平等。

&rdo;

片刻的寂静。

其实换了在座的任何一个女孩说这话，局面也不会这样。

社长笑道：&ldo;真没看出来。

&rdo;借着酒劲连鄙夷都懒得掩饰了。

她男友一直对冯湘兰蠢蠢欲动，只是苦于家有悍妇。

冯湘兰把易拉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又笑笑，&ldo;我是乱说的。

&rdo;那笑容牵得我心里一疼。

于是三天后的晚上，当大家回到兰州后，我们俩就顺理成章地去旅馆开房。

第1章回到最初的地方（4）

凌晨的时候，我问她：&ldo;你是哪儿的人？&rdo;想想她的名字，又问：&ldo;湖南？&rdo;她说：&ldo;湖南是祖籍，我在泉州长大的。

&rdo;我又问：&ldo;泉州是哪儿？南方？&rdo;她笑了，&ldo;你怎么考上大学的？高中历史课本里说过：元代最重要的港口就是泉州。

&rdo;&ldo;那不是元代吗？&rdo;我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