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舟端来了炭炉子，又端来热水，屋里头飘着一层水汽，这才慢慢暖和起来。

&ldo;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好大的一场雪。

&rdo;长舟叹言道，&ldo;我去灶房打热水，一脚探下去，都没过腿肚子了，少爷今日出门可要多穿些。

&rdo;

读书到天明。

等到天大亮，裴少淮穿了一件水波色文袄，又披了斗篷，同津弟一起，照旧前往徐家上课。

&ldo;冷不冷?&rdo;

裴少津点点头，道：&ldo;晨读时，小娘替我添了两个炭盆，身子才暖和一些。

&rdo;

&ldo;这场雪属实是来得太急了。

&rdo;裴少淮道。

兄弟二人到了徐家，看见徐言成正带着小厮往学堂里端炭火盆子，徐言成无奈笑道：&ldo;许是昨夜书堂的窗户没关紧，我方才进来，才发现砚台都结了好厚一层冰，书案也是冻得要紧……&rdo;

老阿笃推着段夫子过来，段夫子见此情形，言道：&ldo;罢了罢了，&lso;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rso;，小雪时节，十年都未必能见这么一场丰雪，今日不若去樊园半湖亭里赏赏雪罢。

&rdo;

三个少年面露喜色。

仆从们收拾好炭盆、温酒炉子等行当，马车便出发了。

路过集市，大雪似乎并未消退百姓的热情，铺子里摊子上，比往日还要多热闹几分。

这个时节霜打过的果菜，一车车地运进城，又很快散入到各家各户中。

行至郊外，路畔皆是连片良田，良田覆雪白茫茫一片，又见田间有许多黑点。

等马车靠近了，才发现是农户们在田间翻耕田垄，干得十分起劲。

裴少淮心中感慨，&ldo;小雪封地地不封，老汉继续把地耕&rdo;，俚语诚不欺人，趁着瑞雪把地翻耕了，冻死虫卵，把雪水埋进土里，来年才能有个好收成。

湖畔，樊园的景致比平日里更加通透高远，湖的对面亦是茫茫一片，连到天边，唯有樊园里的朱红墙最是瞩目。

老阿笃用炉子煮了些甜酒，丝丝酒香散出来，驱走了几分寒意。

&ldo;你们也尝尝。

&rdo;段夫子道。

一杯温热的甜酒下肚，在这寒冬里果然畅快，无怪古来历代文人骚客皆喜爱温酒言欢赏美景。

&ldo;这是件雅事。

&rdo;段夫子道，&ldo;读书人，是离不得雅的。

&rdo;

段夫子眺望眼前雪景，问道：&ldo;观此情此景，你们三个首先想到的是哪一句诗?……少津，你先来。

&rdo;

裴少津起身作揖，应道：&ldo;回夫子，小子没有悟得雪景的神韵，唯想到冬日里的傲梅，故此想起朱子《次韵雪后书事二首》里的那句&lso;前时雪压无寻处，昨夜月明依旧开&rso;。

&rdo;

&ldo;凌寒而出，月夜绽放，傲且倔强。

善!&rdo;段夫子道，又问，&ldo;言成，你呢?&rdo;

&ldo;若论雪景，小子只能赞一句高洁，可眼前又有湖景，便叫我想起夏日里的鹭鸶，其白羽与雪景十分相衬，故有牧之先生的&lso;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r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