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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八点钟,我正在酩酊之余,ct来了。
阔别十年,身经浩劫,他反而胖了,反而年轻了。
他说我也还是老样子,不过头发白些。
&ldo;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rdo;这诗句虽好,我们可以不唱。
略略几句寒暄之后,我问他吃夜饭没有。
他说,他是在湖滨吃了夜饭‐‐也饮一斤酒‐‐不回旅馆,一直来看我的。
我留在他旅馆里的名片,他根本没有看到。
我肚里的一斤酒,在这位青年时代共我在上海豪饮的老朋友面前,立刻消解得干干净净,清清醒醒。
我说:&ldo;我们再吃酒!&rdo;他说:&ldo;好,不要什么菜蔬。
&rdo;窗外有些微雨,月色朦胧。
西湖不像昨夜的开颜发艳,却有另一种轻颦浅笑,温润静穆的姿态。
昨夜宜于到湖边赏月,今夜宜于在灯前和老友共饮。
&ldo;夜雨剪春韭&rdo;,多么动人的诗句!可惜我没有家园,不曾种韭。
即使我有园种韭,这晚上也不想去剪来和ct下酒。
因为实际的韭菜,远不及诗中的韭菜的好吃。
照诗句实行,是多么愚笨的事呀!
女仆端了一壶酒和四只盆子出来,酱鸭,酱肉,皮蛋和花生米,放在收音机旁的方桌上。
我和ct就对坐饮酒。
收音机上面的墙上,正好贴着一首我写的,数学家苏步青的诗:&ldo;草草杯盘共一欢,莫因柴米话辛酸。
春风已绿门前草,且耐余寒放眼看。
&rdo;有了这诗,酒味特别的好。
我觉得世间最好的酒肴,莫如诗句。
而数学家的诗句,滋味尤为纯正。
因为我又觉得,别的事都可有专家,而诗不可有专家。
因为做诗就是做人。
人做得好的,诗也做得好。
倘说做诗有专家,非专家不能做诗,就好比说做人有专家,非专家不能做人,岂不可笑?因此,有些&rdo;专家&rdo;的诗,我不爱读。
因为他们往往爱用古典,蹈袭传统;咬文嚼字,卖弄玄虚;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甚至神经过敏,出神见鬼。
而非专家的诗,倒是直直落落,明明白白,天真自然,纯正朴茂,可爱得很。
樽前有了苏步青的诗,桌上酱鸭,酱肉,皮蛋和花生米,味同嚼蜡;唾弃不足惜了!
我和ct共饮,另外还有一种美味的酒肴!就是话旧。
阔别十年,身经浩劫。
他沦陷在孤岛上,我奔走于万山中。
可惊可喜,可歌可泣的话,越谈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