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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手!
皮下面是肉,肉里面是筋,筋里面是脉络,是骨头。
你画这只手,就要画出皮、肉、筋、脉、骨!
侯先生讲课扼要简单:我调出一块军装的青灰色,得意了,等他夸,侯先生看看军装,看看画,笑眯眯地说:&ldo;你再调,你还得调,你得调到说不出那是什么颜色,才是好颜色!
&rdo;画鞋子,他走过站一站:&ldo;记住,要画脚,不要画鞋子。
&rdo;然后笑眯眯走掉了。
有一天,林岗老师忽然叫我出教室:&ldo;丹青啊,就像你当知青那会儿大胆画,你怕什么呢!
&rdo;他在过道的暗影里很殷切地对我说,急得眉毛皱起来。
是的,在学两年,我能记得的教诲就是这么几句话。
艺术教学是什么呢,艺术教学就是几句话‐‐虽是几句话,还看谁在说。
徐先生的教导我辈是听不成了。
那年靳先生给我学过徐先生的江南口音:&ldo;要画一万张素描。
&rdo;如今全国美院历届学生的素描怕有百万千万张吧,黑黢黢,脏兮兮,面面俱到而面面俱不到,没有感觉,没有斯文,没有灵性,没有人味道,那是绘画的绝路呀‐‐我真想听听徐先生怎么说。
奇怪,现而今,这样的素描还数中央美院考前班孩子画得顶顶好,前时我在校尉胡同一所地下室的考前班墙上领教好几张&ldo;中央美院&rdo;派的素描范本,和文艺复兴素描大统毫无关系,和徐悲鸿手订的素描小传也毫无关系,可也叫我真佩服:在我混饭吃的学院,怕是四年级本科生也画不出来。
如今素描是个伪问题,真意是为考试收钱;教学也是个伪问题,真意是为众人的饭碗‐‐艺术学院,现在&ldo;学院&rdo;重要,&ldo;艺术&rdo;次要,很次要。
贡布里希说:&ldo;没有艺术这回事,只有艺术家。
&rdo;艺术是得跟人走,人在艺术在,人在教学在。
昔年上海、杭州、北平三家艺专不相让、不买账,还真有点学派的模样。
据江南老牌艺术学生说,上海艺专讲的是米开朗琪罗、凡&iddot;高、毕加索,杭州艺专则言必称拉斐尔、塞尚、马蒂斯。
北边呢,徐先生临过伦勃朗,推崇法国的大卫,佩服俄国的列宾,赞赏延安的古元,主张&ldo;为人生而艺术&rdo;,画的是&ldo;田横五百士&rdo;,素描人体亮出来,品相端正,至今也还没人画得过。
再譬如中央美院建立三所工作室:吴先生果然有比利时一套;罗先生果然有苏联一套;董先生被说成&ldo;油画民族化&rdo;一面旗,下笔有敦煌的遗韵,青瓷的风采,可他弄的毕竟是油画,解放前在越南转手学过一点法国的意思……总之,三家工作室,一路是一路,一家是一家,直到&ldo;文革&rdo;全作废。
此后作风,靳先生说的是实话:到他这一代,全是苏联那一套。
苏联那一套也实在有一套,早先苏联的革命画,我们至今也还画不周正,学不像。
可我近时看见八九十年代梅里尼柯夫主掌的列宾美术学院,面目全非,只剩一块牌子算是老字号‐‐说开去,如今的北大哪里是蔡元培的北大?如今的清华哪里是梅贻琦的清华?
然而还是叫北大,还是叫清华。
不足怪。
中央美院早已不是徐悲鸿的中央美院,中央美院早已不在帅府园‐‐不足怪:人活一世,脱胎换骨,何况一所偌大的学院。
中央美院五十多年来怎样脱胎换骨,怎样物是人非,我仅待了三年,没有资格说,但见此后人才英才怪才庸才一届一届冒出来,足见美院活力盛,美院性命长。
有句话倒是说出大实情:人问清华领导,清华教学有什么好方子?回答是:因为考生好。
好考生冲着老牌子,一年一年自会来。
这道理移来中央美院说,也是一回事。
只是当代中国,艺术算老几?七年前中央美院被连哄带逼迁出帅府园,暂居酒仙桥,落户花家地,似乎又有希望在……中国教育有&ldo;希望工程&rdo;一词,真是会说话:&ldo;工程&rdo;怎样且不管,&ldo;希望&rdo;总可以不断不断&ldo;希望&rdo;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