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凤翔冷遇落魄英雄傲骨存（2）

这时已近巳时，茶馆里喝茶的人已散了，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儒生，独个儿坐了喝茶，见匡胤入来，生得英武雄壮，心生好感，起来点头招呼。

匡胤见这书生多礼，便走近拱手道：&ldo;相公请了。

小弟便搭座，喝碗茶使得么？&rdo;那书生满脸堆下笑来。

说道：&ldo;好极，好极，我正一个人喝闷茶，足下能一块儿坐坐聊聊正好。

&rdo;便招呼茶博士泡了碗龙井茶来。

匡胤谢了，询问姓名，那书生道：&ldo;小弟宋州楚昭辅是也，来此探亲未遇，再住得一两天也就去了。

敢问壮士大名？&rdo;匡胤道：&ldo;小弟涿郡赵匡胤是也。

&rdo;楚昭辅惊道：&ldo;赵匡胤？便是近日千里义送京娘的赵义士么？&rdo;匡胤奇道：&ldo;仁兄如何知道？&rdo;楚昭辅呵呵笑道：&ldo;近日江湖上沸沸扬扬，交口赞誉赵兄高义，小弟心仪已久，今日一见，果然英雄，真是大慰生平。

&rdo;忙揖匡胤上坐，神情极是亲热，动问匡胤去向，说道：&ldo;此去凤翔，不过两三日马程，不远了。

&rdo;探知匡胤未吃午饭，立命茶博士去左近买了不少酒菜来，两人喝了几杯。

匡胤便动问道：&ldo;不知楚兄可清楚，这衙门站笼里囚的是些甚么人？&rdo;楚昭辅叹道：&ldo;可怜，可怜，他们都是些农民，只不过欠了些租赋罢了，又有什么罪了？&rdo;匡胤怒道：&ldo;只是欠了租赋，县官便这般虐待？&rdo;昭辅道：&ldo;赵兄岂不闻：&lso;苛政猛于虎&rso;乎？今年是石晋开远四年，也算是刘汉无年罢！

话得从前年说起：前年那场大旱赵兄曾听说么？&rdo;匡胤点头道：&ldo;听说过。

&rdo;昭辅道：&ldo;端的是百年难见的大灾，春夏大旱，秋冬水涝，蝗虫四起，东到海滨，西迄甘陇，南逾江淮，北抵幽燕，所有平原、山谷连树叶子都让蝗虫吃光了，还有什么收成？平民饿死数十万，唉，当真是大灾大难。

&rdo;匡胤道：&ldo;如此大灾，官府定当开仓赈济了！

&rdo;昭辅冷笑道：&ldo;赈济？哪有此事！

那狗皇帝石重贵说是&lso;国用不足&rso;，派六十二个使者普天下搜刮民财，催逼严急。

那稍有良心的县官见饿尸遍地，无可搜刮，往往纳印自劾，不做官了。

偏偏这武功县县太爷马一清心肠硬，派胥吏入村来催逼，连谷糠都搜了去，把水矶、石磨都封钉一死，不交清租赋不准动用，县中囚狱皆满，八个站笼站死一个，拖开去，再站一个，更无虚时。

这不，再过得两三个时辰，个个都是一死。

&rdo;言罢，摇首长叹。

匡胤怒道：&ldo;如此残民贪官，上司怎不管管？&rdo;昭辅道：&ldo;上司？上司是泾州永兴节度使，马一清恰是节度使亲信，他这般搜刮，节度使好不欢喜，给他的考语是&lso;能吏&rso;呢！

百姓都道：&lso;一清、一清，乃是清仓清库，清家清室，清田清地，清牛清马，一县都给他清光了&rso;呢！

&rdo;匡胤听得气冲斗牛，血脉贲张，腾地站起身来，说道：&ldo;我倒要去看看，这马一清是甚模样。

&rdo;昭辅急道：&ldo;赵兄，鲁莽不得。

&rdo;匡胤不答，摆摆手，拖了铁棒，大踏步便投县衙前来。

守门的四个衙役见赵匡胤闯衙门，齐声喝道：&ldo;站住！

&rdo;作势拦阻，匡胤更不停步，双臂一振，四人齐跌开几步，匡胤直闯进去，一进门便听得一片棒击声、吆喝声、哀号声，定睛一看，只见数个衙役正按住一个穷汉行刑，打得那人血肉横飞。

公案后坐着一名官吏，喝着茶、闭着眼，仿佛听得甚是舒心。

匡胤更不打话，几步跨上堂去，隔座一把把那狗官揪了出来，两个耳光击去，喝道：&ldo;你便是马一清？&rdo;那马一清吓得慌了，拼命挣扎，喊道：&ldo;来人哪！

&rdo;众衙役这才反应过来，呐声喊，便欲拥上。

匡胤圆睁双目，大喝一声：&ldo;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