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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娘,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
&rdo;上官盼弟不满地批评母亲,母亲没做任何辩解。
我们跟随着她,推着车子领着羊,拐弯抹角,在人的细小fèng隙里绕来绕去,听了无数的咒骂和抱怨,终于进了一个土墙柴门的小院落。
盼弟帮母亲把车上的孩子拎下来。
她要我们把车子和羊放在院外。
院子外的树木上,拴着十几匹骡马,没有糙料筐箩也没有糙料,骡马啃吃着树皮。
我们把车子放在胡同里,羊却跟随着我进了院子。
盼弟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她自然知道羊就是我的命。
正房里灯火通明,一个黑色的大影子在灯下晃动。
县府干部正在大声争吵着什么。
鲁立人沙哑的声音掺杂在里边。
院子里,几个小兵抱着枪站着,没有一个站直了的,他们脚痛。
天上繁星点点,夜色深沉。
盼弟把我们带进厢房。
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昏欲灭的灯,灯光黯淡,鬼影憧憧。
一个穿着寿衣的老太婆平躺在开着盖子的棺材里。
见我们进来,她睁开眼,说:&ldo;好心人,帮俺把棺材盖上吧,俺要占住俺的屋……&rdo;母亲说:&ldo;老婶子,您这是昨啦?&rdo;老女人说:&ldo;今日是我的好日子,好心人,行行好,帮俺抬上盖子吧。
&rdo;盼弟说:&ldo;娘,将就着住吧,总比睡在街上强。
&rdo;
这一夜,我们睡得很不安宁。
正房里的争吵半夜方止。
他们刚停止争吵街上便响起枪声,枪声造成的骚乱平息不久,村子中央又燃起一把大火。
火光宛如波波抖动的红绸,照亮了我们的脸,也照亮了舒适地躺在棺材里的老太婆。
天亮的时候,老太婆依然不动,母亲唤她一声,没见睁眼,伸手一把脉,果然死了。
母亲说:&ldo;这是个半仙呐!
&rdo;母亲和大姐把棺材盖子盖上。
后来的几天更加艰苦。
抵达大泽山边缘时,母亲和大姐的脚已经磨破了皮肉。
大哑和二哑得了咳嗽症。
鲁胜利发烧拉稀,母亲想起五姐所赠灵药,便往她嘴里塞了一片。
只有可怜的八姐没病没灾。
我们已经两天没有看到盼弟的影子了,县、区干部也一个见不到。
看见过哑巴一次,他背着一个受伤的区小队员从后边跑上来。
那人被炸断一条腿,鲜血沿着空荡荡的破烂裤管,淅浙沥沥地淌在地上。
那人在哑巴背上哭着:&ldo;队长行行好吧,给我个痛快的吧,痛死我啦,亲娘哟……&rdo;
大概是逃难出来的第五天吧,我们望见了北面的白色大山,山上有一簇簇树木,山顶上似乎有座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