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坚决地摇摇头，蹲下，对我和司马粮说：&ldo;孩子，帮帮我吧。

&rdo;

我和司马粮拖起上官招弟的尸首，扶到母亲背上。

母亲背着二姐、赤着脚，走在回家的泥泞道路上。

我和司马粮一左一右，用力往上托着上官招弟僵硬的大腿，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

母亲残废的小脚在cháo湿的泥地上留下的深深的脚印，几个月后还清晰可辨。

蛟龙河洪水暴涨，坐在我家炕沿上，透过后窗，就能看到黄色的浊水平着堤坝，滚滚东去。

河堤上站着一群独立纵队的士兵，他们面对着河水，大声议论着什么。

母亲在院子里支着鏊子烙饼，沙枣花帮她烧火。

柴糙返cháo，火焰焦黄，黑烟稠密。

阳光暧昧。

司马粮带着一身苦涩的槐树味儿进屋，低声对我说：&ldo;他们要把我爹和六姨夫、六姨押送到军区去。

三姨夫他们正在捆扎木筏，准备渡河。

&rdo;

&ldo;粮儿，&rdo;母亲在院子里说，&ldo;你带着小舅和小姨到河堤上去，拦住他们，跟他们说，我要给他们送行。

&rdo;

河水浑浊、湍急，水面上漂浮着庄稼秸秆、红薯藤蔓、牲畜尸首，还有在中流翻滚着的大树。

被司马库烧断了三块桥石的蛟龙桥早已被洪水淹没，只有翻卷的巨流和震耳的喧哗表示着它的存在，两岸河堤上的灌木全被淹没，偶尔露出几根挑着绿叶的枝条。

水面宽阔，成群的蓝灰色海鸥追逐着浪花飞行，并不时从水险，这里有个洞。

&ldo;十七团的士兵一阵慌乱，都停了手中的活儿，胆怯地看着那个冒水的洞。

哑巴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惶乱表情。

他看看河面，河水浩浩荡荡，高过村子里最高的房脊。

他抽下腰里的缅刀扔在河堤上，匆匆脱下上衣和裤子，只穿着一条像用铁皮剪成的坚硬短裤。

然后他对着士兵们高声咋呼着。

士兵们像一群木鸡，痴呆呆地望着他。

一个生着粗眉毛的士兵提高嗓门问：&rdo;你要我们干什么？要我们下河吗？&ldo;哑巴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领口往下一扯，几颗黑色的塑料纽扣便挣脱了。

哑巴在情急之中，竟然喊出了一个清晰的字眼：&rdo;脱！

&ldo;

尊龙大爷看看堤上的窟窿和河水中的漩祸说：&ldo;老总们，这是个地老鼠钻成的透眼，里边的窟窿比水缸还要大了。

你们的头要大家脱衣服，他要下去堵漏。

老总们脱吧，再拖延一会儿，就没救了。

&ldo;

尊龙大爷把那件补钉夹袄脱下来，扔在哑巴面前。

士兵们急忙脱衣服，有一刊、兵只脱了褂子，还穿着那条裤子。

哑巴愤怒地再次吼出那个清楚字眼：&ldo;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