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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他,“陈建民,夫妻十几年,你连最后的话都不肯说?”
陈建民不解,“你想听什么?”
赖明莉是女人,自然逃脱不过女人那个执念,她问自己男人,“这一生,十几年相处,你究竟爱没爱过我?”
陈建民看向她,眼前这个女人,一直都很瘦小,他还记得,她初初嫁给他的时候,才二十多岁,他们在婚前没见过几次面,以至于新婚那晚,他不关灯都没办法继续,一对陌生的男女,却要行最亲密的房事做最亲密的人,他觉得荒谬,却不得不做下去,他闭上眼睛,把身下的妻子想象成其她人,后来他同陈建词诉苦,他说,其实我们男人也苦,女人只管躺下去,男人却要艰难挺立。
陈建词笑话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陈建民知道他不懂,他们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将就过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可第一次将就就是婚姻就是妻子就是一辈子,他觉得不甘心。
可后来,不甘心也变成了甘心,日子照常过,他照常玩女人,只是玩得隐晦些,不能教家中的女人知道了。
慢慢的,再傻的女人也能闻出味道来,更何况,赖明莉并不傻,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手段使尽,却不能阻止他分毫,终其原因,不过就是他不爱她罢了。
他的老婆,让他丝毫提不起兴趣,如果真要比较,他对杨妮儿的兴趣都比赖明莉要大上十倍百倍,他倒也反思过,是不是因为是自己的东西摆在家里了,所以就不会放心思上去了。
他也想不出答案,日子忽忽就走到了今天,他坐在这端,赖明莉坐在那端,中间是摇曳的二十瓦黄色灯泡,光线黯淡到他们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她还是执着地问他要一个最后的答案。
他想不好要不要骗她,到底是给她个真相还是给她一个安慰来得比较残忍,他想不好,他觉得这个题目太难,他是个失败的考生,他头痛欲裂,他给不出答案。
赖明莉动了动,脚铐和手铐发出碰撞的声响,她冷笑,笑容在阴影里显得诡异。
她质问他,“连最后骗一次都不肯吗?”
陈建民无言以对,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不同的生物,永远都没办法行走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牵强而笑,“明莉,如今你我身陷囹圄,一双儿女在外受苦,你还要纠缠这些情情爱爱的还有什么意思?”
答案昭然若揭,赖明莉苍凉起身,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她到底还是在会见室门口回过头来,给出她这生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有来世,不会再入帝王家。”
这是他们夫妻最后一次见面,隔月的同一天,赖明莉因犯故意杀人罪,被执行死刑。
第83章
半年后,西宁市人人皆知,“高海集团”
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败落,而“丽海企业”
则以同样令人惊叹的速度崛起。
当年陈建民同王思海合作的项目,几乎被王思海侵吞干净,残留的一些项目,要么是日薄西山,要么就是王思丽看不上眼,觉得很快就会被时代所淘汰。
陈建词虽然还去公司上班,但已经没什么事可做,大厦倾倒,比他想象中的简单,陈家终于败落在他这个外姓人手上。
他去狱中看过两次陈建民,第一次被拒见,好在他不气馁,又去了第二次,终于在厚厚的防弹玻璃后面看见夕日意气勃发的兄长。
穿着囚服,头发被剃光,陈建词到底年轻,竟掉下眼泪,隔着窗户喊了声“哥”
后便觉得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陈建民妻离子散,早已经心如死灰,拿起电话,一双眼睛好似死鱼眼,只是发愣,看得陈建词心慌。
“还来做什么?看看我死没死?”
陈建词心如刀割,忽然觉得当年的步步为营,算计兄弟的过往,竟仿佛是一场笑话,红尘散尽,不曾对任何人慈悲,往事如云,再回首竟无留念。
“哥,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你这么个哥哥。”
陈建民还是冷笑,“意气风发时想不起我来,如今落魄了,想起还有这么个落魄坐牢的哥哥来。”
陈建词低下头,兄弟两个再无话可说,一个想执手言和,一个觉得何必装腔作势,年纪大了便是这样,三观已定,谁也没办法改变谁的执念。
陈建词又坐了会儿,离开前听到陈建民说最后一句话,“不用再来了。”
就这样,在东钱湖畔一起长大的兄弟,一个在铁窗里,一个在铁窗外,没有道别,各自转头离去,人生便是这样,你以为还会再见,其实却是永别。
陈建词之后心情恶劣到极点,终于在一天晚上崩溃,那时候春天已经过尽,炎热的夏天又一次席卷而来,春雷阵阵,好似千军万马从远处奔腾而来,陈建词独自一人在不知道谁家的屋檐下避雨,他有许多事情想不通,这个或是那个,后来他索性不再想,在阵雨落尽后,打了车去找王思丽。
王思丽倒是还没睡,穿了薄如蝉翼的睡裙请陈建词进门,她已经有了新男友,陈建词知道,他只是试探她一下,谁知道她精通人情世故,只消一眼,便明明白白陈建词此刻心中所想,她将他迎进卧室,将睡衣褪去,给了他销魂一夜。
自从家变之后,陈建词少眠,天不亮就醒过来,稍稍一动,王思丽也被惊醒。
她翻转身,同他对视,清清楚楚告诉他,“我男朋友昨天半夜的飞机,一会儿就到西宁了,如果没什么事,你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