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左右打量着这寒碜的家庭环境，露出复杂的表情：&ldo;你母亲当年生下你，全家上下都是不同意的，毕竟大小姐是卓家的独生女，你的生父又……唉，反正，后来大小姐就嫁给了现在的先生，几年后，又因为精神问题，被送去了美国的疗养院。

&rdo;

卓青问：&ldo;为什么她从来不来找我？&rdo;

直白又愚蠢的问法，惹来男人尴尬一笑。

只得摸摸鼻子，随口便把话题绕过：&ldo;不说这个了，小姐，您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这里有一张八百万的支票，是先生特意交代，交给您的养父母，感谢他们对您的照料的‐‐去吧，抓紧时间，太太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别再耽搁了。

&rdo;

如果当时有【工具人】这个概念，卓青想，自己顶着那个头衔，应该再合适不过了。

但那时的她，在事实的冲击下，最终还是几乎没有多余思考，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ldo;聂青&rdo;变成&ldo;卓青&rdo;。

只是转头，就把那张支票进满脸泪水的养母手里。

&ldo;好好给桑桑养病，&rdo;她说，&ldo;妈妈，对不起。

&rdo;

她不曾落泪，只用平生不曾说过的沉重爱字，不断地重复，妈妈，我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家，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人生了，妈妈对不起。

阿妈说：&ldo;我知道。

&rdo;

谁会想要在放学后，匆匆扔下书包便跑去市二医院，在百般赔笑下，被安排进医院食堂打杂工，挣取微薄的薪水养家；

谁会想要忍受潮湿的旧楼每逢换季便漫出墙角的虫蚁，哪怕刺鼻的杀虫药味经久不散，也只能捂着鼻子强忍着入睡；

谁会想要，因为家徒四壁和穿着寒酸，承受着老师和同学异样的打量‐‐

是故，哪怕代价是卓家人明里暗里的挤兑，时隔多年，她也依旧从不怀疑：选择回到卓家，无论对自己，又或是潦倒度日的养母而言，都是一种成全。

&ldo;阿青！

&rdo;

只是，偶尔还是会回想起，那年一路追到弄堂外的阿妈，在身后破了嗓子般的大喊。

她在梦中回过头去，看见那四十多岁的女人，鬓边遮不住的风霜，眼睛哭得核桃一样肿，却还大喘着气、跑到她面前来。

死死地、死死攥住她的手。

&ldo;青啊，&rdo;阿妈对她说，&ldo;……该说对不起的是妈妈，妈妈才应该对你说对不起。

&rdo;

就像把白粥让给她时那样，阿妈紧紧拥抱她，&ldo;对不起，是阿妈太不争气了，这是卖女儿啊，我怎么忍心，我怎么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