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一路上将宋卿鸾今日种种怪异之状与周怀素说了，末了感慨道：&ldo;我原本瞧圣上今个儿精神大好，已能起身说话了，以为她身子已有好转，心里正高兴呢，不料她却又突然魔怔，嘴里净说胡话，见了水中自个儿的倒影竟吓得魂飞魄散，连说有鬼，可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美貌的鬼，便是有，只当仙子罢了，又哪里有半点可怖之处，何至于如此……啧啧，您说这事奇不奇?&rdo;说完方察觉自己失言，所幸周怀素未有接话，便就此闭口不言。

周怀素一路凝神听着，眉头越蹙越紧，不由地加快步子。

等到了朝露殿，见宋卿鸾正抱膝缩在床上，听到动静宛如受惊一般，愈发往里缩了，周怀素看在眼里，只觉心中又痛又怜，连忙上前轻唤道：&ldo;圣上，是我。

&rdo;

宋卿鸾抬头见是他，连忙爬挪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袖急问道：&ldo;你当日承诺我一月为限，如今一月之期将至，你究竟进展如何了?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你到底，将那还魂香炼出来没有?我已经等不了了!&rdo;

周怀素轻轻将她按在怀里，微笑道：&ldo;圣上莫急，还魂香已经炼成了，明日就请圣上候在这朝露殿内，届时段太傅自会来此与你相会。

&rdo;

宋卿鸾闻言身子微微颤抖，大喜之下，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ldo;真……真的?&rdo;

周怀素温柔回道：&ldo;真的，我不骗你。

&rdo;轻柔地抚着宋卿鸾的脊背，神情略有些恍惚：&ldo;我记得，明日就是圣上二十岁的生辰，这样隆重的日子，我一定要备份大礼恭贺，可偏偏等闲又入不了你的眼，那么……明天，明天就权当做是我送给你的贺礼罢，这也是我最后一件为你做的事。

&rdo;恩恩怨怨，爱恨纠葛，从此就都风流云散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恢复日更，日更到完结。

第87章大结局前篇

冰窖内，周怀素一手擎着烛火，隔着冰棺细细打量着里头段尧欢的面孔，不由感叹道：&ldo;不愧是千年寒冰，竟将尸首保存地这么好，圣上她果然是费尽了心思。

&rdo;又将烛火挨近了些：&ldo;你瞧这张脸皮，白雪晶莹，仿佛能够掐出水来，可见多么新鲜。

&rdo;

庄青未只觉今夜周怀素举止颇为诡异，此时听他对一具尸首出言评点，更觉毛骨悚然，上前一步说道：&ldo;怀素，一具尸体，你老盯着他做什么?&rdo;顿了顿说道：&ldo;我听你形容圣上白天之情状，恐怕是回光返照之象，不出意外的话，她明日日落之前必定殒命，只是……&rdo;

&ldo;只是什么?&rdo;周怀素仍是微微躬身盯着段尧欢，一面开口说道：&ldo;你担心圣上临死前见不到段尧欢，龙颜大怒，就是死也要拉我一起?&rdo;

庄青未皱眉道：&ldo;我原以为圣上并不知晓其大限将至，等到亡故那天恐怕也来不及交代身后事，更遑论下旨将你处死。

可近日我见她对你多番催促，先时我问及你面圣细节，你将圣上同你所说一一复述了，其中有一句说的便是她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了，叫你务必遵守当日之约，教她明日能够如愿见到段尧欢。

我后来又去向全公公打听，全公公说道：&lso;圣上如今神志不清，想来是对段太傅思忆成狂，一个劲地胡言乱语，说什么明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段太傅，否则便再无相见之日。

&rso;如何偏是明日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明日是约定之期?可万一你到时炼不成还魂香呢?圣上已经等了一个月了，难道便不能再等几日?她言下之意，分明是等不起了，那又为何等不起了呢?怀素，我担心……圣上心如明镜，怕是已经知道她活不过明日，既如此，难保她不会事先拟好圣旨，一旦你不能如期复生段太傅，便要将你杀死，为他偿命。

&rdo;

周怀素道：&ldo;青未你不必担心。

圣上固然精明狠辣不假，但若事情牵扯到段尧欢，她亦不过人世一痴儿罢了。

你想想，她连&lso;还魂复生&rso;这等鬼话也信得，如何便不能信我要三十一抑或三十二天才能炼成还魂香呢?到时她为了复生段尧欢，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绝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rdo;

庄青未叹口气道：&ldo;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

&rdo;见周怀素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段尧欢，忍不住道：&ldo;怀素，你怎么还盯着他看?难道真想复活他不成?&rdo;

周怀素忽然转头看他，灯光斜照过来，将他半张脸隐在阴影处，庄青未见他嘴角上扬，分明是笑了：&ldo;也未尝不可啊。

&rdo;

庄青未莫名心头一跳，干笑道：&ldo;怀素，你在说笑罢?&rdo;见他但笑不语，不由问道：&ldo;你真的信这世间有起死回生之法?&rdo;

周怀素半晌不语，正当庄青未松了口气，准备同他闲谈些旁的物事时，却见周怀素背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明明近不过咫尺，然而那声音传来，却悠远飘渺如隔云端：&ldo;情之为物，向来身不由己。

所谓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不过成全一点痴念罢了。

&rdo;

翌日天光放晴，外头积雪消融，因而就显得格外的冷。

不过好在朝露殿火墙烧的正旺，所以宋卿鸾身居其中，温暖之余，隔着窗间明瓦望向外头朦胧的冰雪之景，倒还生了一份快意。

案上红烛兀自烧的正旺，偶尔传来灯花爆裂的&ldo;哔啵&rdo;之声，宋卿鸾闻声望去，瞥见案上两块牌位并排立着，灯火明亮，将其上的字迹映得分明‐‐那并排而立的，正是先皇与先皇后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