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今天第一天去县委办理报到，是个新人，总得送点东西去，我昨天回乡下去拿了土鸡蛋回来，不如你给领导们包些鸡蛋去吧。”

王晓静一大早叫醒了王皓，就为了说这个。

这时东方还未露出鱼肚白，瞥见时钟，才凌晨五点，王皓刚才处于梦中公的情境，迷迷糊糊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么早……你怎么还跟老家的人有往来……送礼干什么……”

老家的人，是指王晓静农村家里的那些亲戚，在本地的小镇上，但已经很多年不来往，缘由是二十年前，王晓静是个单亲妈妈，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

要知道，在农村里边，社会地位最低的就是单亲妈妈，她们没有老公，带着小孩子，收入极其不稳定，是最被人鄙视的存在。

亲戚们的冷嘲热讽，父母的漠视，色狼的虎视眈眈，让王晓静一个单薄的女人，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所以带着王皓来到县城生活，王晓静也是大专生毕业，开始到会计公司做会计，积攒了一些钱后，打算创业。

那些年，人们还不热衷于体制内，而是辞职下海，到沿海地区赚大钱，那时，连正部级别的干部，都有辞职去创业的，现在可真是少见。

社会越来越趋于稳定，正说明财富已经固化，阶级流动更加难，一个人靠着自己跨越阶级，难度不亚于考上清华北大，更多的人选择了躺平，这样更舒服些。

当年，王晓静开始摆地摊，倒卖服装、首饰、保健品，什么都做过，积攒了好多年，才开了一家川菜馆，生意还不错，就这样将王皓拉扯大。

一个女人拉扯大一个研究生，不是一笔小数目，教育是最坑钱的，幸好王皓懂事自律，自己懂得学习，很少去上补习班，才勉强撑到今天。

王皓清醒了过来，肯定是王晓静回去，透露了自己要去县委办的消息，亲戚们便态度好了些。

“这种亲戚，走不走都无所谓。”

王皓冷冰冰说，他小时候还记得几个姑妈的白眼。

王晓静尴尬笑笑，拎着篮子里的土鸡蛋出来，一个个又大又浑圆，还沾着土地里的泥巴，悠悠说：“其实多个亲戚也不坏，你看这土鸡蛋，有钱也买不到，是正宗的土鸡生的。”

“谁稀罕。”

王皓起身穿衣服。

“我去上班，不是去请客吃饭，我这样拎着一篮鸡蛋进县委办，不被笑死才怪，而且第一天上班就送礼，搞得我像是巴结领导一样，第三，县委办里那么多领导，我不能人人都送吧，有些领导有，有些没有，难免有人心里不平衡，有句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咱们的老话了，你说，我送礼是不是要得罪一大堆人？”

王晓静没想到，小小的送礼，竟然有这么多学问和讲究，不是体制内的人，是不会明白其中的分寸感和边界感觉。

差点就要得罪一大堆人，自己真是好心办坏事。

“好了妈，你不用操心我了，我自己的事我会搞定的了，这次我发誓，一定会混出个人样以来，毕竟我稍微混好点，都有亲戚给你送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