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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又黑,新兵营结束一天的操练回到营房,四名军士趁着放饭之际,各自揣着夕食出了饭堂,鬼鬼崇崇地来到伤兵营区。
伤兵营人满为患,昨夜的一场混战,受伤的人数创征北军无战时的最高纪录。
虽然都是皮外伤,但夜晚混战,难免下手没有轻重,有的深可见骨,还是需要养上一段时日。
韩凛在情绪失控的边缘,依然能不伤人性命,实属难得。
四人兵分两路,在伤兵营中把每张脸都仔细辨认清楚,然后默默退出营区,走向中军大帐所在之处。
中军大帐人来人往,自昨夜幕府聚将,一番唇枪舌剑。
虽然最后没有定论,但对韩凛引发的骚乱,还是形成两派对峙的局面。
一方认为,韩凛乃是韩充之子,不宜留在征北军。
早前没有发表意见,不过是因为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足以构成威胁。
可这若是他果真与韩充有联系,蓄意扰乱军营,当真是其心可诛。
军中将士本就对他心怀怨恨,如今更甚。
残害同袍乃是死罪,无论是何因由,理当处以极刑。
另一方则认为,此事定有蹊跷,不能因为他是韩充之子而另眼相待。
韩九娘遇刺是不争的事实,有尸体为证,又有谢轩亲眼所见,还有救了韩九娘的拓跋迟。
韩家三兄妹初到信都,人生地不熟,如何能让斥候营的将士为其卖命。
而本案的关键在于,是谁在韩凛面前谈及韩九娘之死,又是谁对韩凛要出营之事横加阻挠,继而令他愤而动武。
凡此种种,都不能因为他是韩充之子,而认为他别有居心。
还有,究竟是韩乐平自己逃了,还是有人把他藏了起来。
疑点重重,都需要慎之重之。
不能一叶障目,混淆黑白。
单凭一己私怨,而断送他人前程。
而这两派对峙之人,一方来自寒门庶族为主和经历过幽州之变的将士,一方则是以世家高门为主和近十年来入军的将士,也就是幽州之变后入军的。
前一方意在致韩凛于死地,而后者则是在想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置于死地。
一个要杀韩凛,一个要保韩凛。
两方势力争执不下,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一方以姚尹为首,另一方则是唯郑嚣和谢轩马首是瞻。
姚尹乃是征北军的元老,他比陆疆从军早,出身寒门庶族,在军中遍布亲信,近年因饮酒而疏于走动,但他振臂一呼,依然有旧部势死追随。
若非韩充在他成亲当日血洗幽州城,他早已调任兵部。
也就是说,幽州之变最后承担罪责之人乃是姚尹。
兵力布控是在他手上丢的,韩充是在他的成亲当日做的局,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成亲之日,二万将士血流成河,他的新婚妻子说他无能,不愿与他相守白头,恐被累及名声,愤然离他而去。
但他对人都说,是他无颜面对曾经的同袍,遣其归家,各自安好。
十年来,他既无法与韩充一较高下,也无法在征北军中再建奇功,只能夜夜饮酒,一蹶不振。
一连两夜幕府聚将,每位将领脸色都不大好。
如今的军营之中,人心浮动,各营之中的将士都各执己见,隐隐都有以武力征服对方的谋算。
这于征北军是极为不利的。
军心不稳,乃是军中大忌。
“今夜,此案必须有一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