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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不像……”
祁王心下怔了一怔,随即提袍悄步走上了前,就在交错的竹林的竹影间看到了墙下的两个姑娘——一个穿着密合袄子白裙子,坐在只水缸上,另一个穿红袴的伏在她腿上,都指指点点地仰头望着天。
两个姑娘回神看见了他,都吓了一跳。
桂娘并不认识祁王,倒是坐在缸上的银瓶惊上加惊,倒吸一口凉气,推着桂娘叫她快跑,自己也要跳下缸来。
不成想她往外推的力气使大了些,整个人往后仰,不仅没跳下来,反而“啊”
的一声翻身栽进了缸里,尖叫声伴随缸底沉重的回响。
桂娘反应过来,夹脚就要逃走去叫人,可还没拔开腿便被李十八擒住。
扭打中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怔住了。
他们是见过面的。
就在几天前,阴雨绵绵的苏州河,是他把她背下了东厂的船舫。
桂娘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银瓶对祁王,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的。
她也从来没有单独和他相处过,上回有裴容廷跟他对峙,再上回他还在冒充那什么劳什子赵公子。
至于在藩王面前行动的礼仪,小甜水巷没教过她,她也一窍不通。
只好以最朴素的方式,在给缸里给祁王咣咣磕了三个头,提心吊胆说了句“见过殿下”
,此后无论祁王再说什么,都不肯开口了。
“你原来叫什么?”
“本王问你话,你叫什么。”
“嗯?”
银瓶跪在缸底,挺直了背,半天才逼出细细两个字:“银瓶。”
祁王道:“我问的是你的本名。
进小甜水巷之前总得有个本家儿罢,你本来姓什么?”
对于银瓶而言,自己的乡籍姓氏早已失落无考,而祁王又是个极危险的人物,她不知他打听这个做什么,也答不上来,索性又呆住了不说话。
祁王又问了两声,竟也没动怒,只是直起身子闲闲笑道:“亏礼废节,谓之不敬。
只凭你现在的举止,就该当场打死——”
银瓶慌忙抬头,定了定心,方搬出了裴容廷为自己壮胆:“殿下、殿下是找我们裴大人来的罢……妾身在大人跟前失礼,罪该万死,只是妾身也不知大人往哪里去了,殿下还是往前头坐坐,叫他们正经款待殿下的好。”
然而就是这话捅了娄子。
祁王听她一口一个“我们大人”
,一口一个“妾身”
,说得亲热,不知怎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
他收敛眼底的饶有兴致,恢复了惯常的冷笑:“也罢,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说着拎起那倚在缸边的木头盖子,提着它就要盖在缸上,又吩咐李十八:“去找块石头来,给我压在这上头。”
前儿才下了雨,这缸里也积了薄薄的水,再压上盖子,密不透风的,当是腌咸菜么!
不憋死也要吓死了。
银瓶一骨碌爬起来,再一次露出脑袋,伸出手来护在头顶,阻挡那个随时可能盖下来的盖子,口中忙道:“别别!
回殿下的话,妾身的姓氏,我自己也,也不记得了。”
她在缸里闷得脸色通红,皮肤本是雪白的,在黛蓝的沉沉的夜里,天上的星子是流光闪烁的渣滓,月光微弱,只有她的脸白得实实在在,像个小白月亮,那抹潮红就是浮在月亮上的彤云。
一双眼睛水汽朦朦,也许含着眼泪,傻里傻气的,却傻得真诚,让人很难不相信她的话——这样傻的人,恐怕也不会撒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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