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玉要回中海了。

这趟望淮之旅，她颇有收获，别的不说，姥爷那番“养点浩然气，脚插泥土里，眼光放出去”

的教导就让她感触良多。

临行前一天，她又遇到姥爷的那位忘年棋友钱权。

“湖爷说你练国术的，能冒昧问一句你学过咏春吗？”

那位年轻帅气的象棋高手说话时带着笑意，让人很难生出讨厌的情绪。

“从安全到万全的咏春吗，我没有系统学过，你要学吗？”

赵白玉听到这个，来了兴趣。

“没有，最近在胡乱研究。”

“那我可以推荐几位与我同辈的学咏春的高手给你，你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他们切磋切磋。”

“不用不用不用，”

钱权三连拒绝，“我是看了电影一时好奇，随便问的，你别介意。”

开玩笑，啥切磋，就是被他们切，被他们搓。

“不会。”

赵白玉一笑置之，准备结束谈话，突然心血来潮，问：“你象棋下这么好，有什么心得吗？”

钱权想了想，指着棋盘说：“你看这棋盘上的楚河汉界，说的其实就是楚汉之争的事，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所以我就用项羽和刘邦来比喻，权当抛砖引玉吧。”

赵白玉点点头，湖爷也饶有兴趣地看着钱权。

“在楚汉之争的初期，楚霸王项羽不论是集团势力还是个人实力，对汉王刘邦都是压倒性的优势，但他最后却输了，为什么呢？

“我们说他下棋没下过刘邦，就是说，他在棋运最强盛的时候，被刘邦以‘柔’字化解掉了，比如鸿门宴，刘邦处处服软，步步后退，把他迷惑住了。

“但，刘邦这个柔却不是弱，而是容纳和包含，含而化之，因势利导，不仅暂时止住了项羽的攻势，还让项羽入了他的势。

“和关中父老约法三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十面埋伏以及四面楚歌，就是他为自己造的势。

“这里有趣的是什么呢，以上这些策略貌似都不是刘邦提出的，而是他手下的谋士和将军上的谏言，就是陈平、张良、韩信、樊哙这些人，刘邦本人好像啥都没做，像个无所作为的流氓混混，最后却能反败为胜、攻守易型，乃至得了天下。

“从棋手的角度来说，刘邦看似无为而又无所不为。”

钱权把爸爸告诉他的棋理再结合自己的感悟，借题发挥了一通。

“刘邦有棋运加持，又懂得为自己造势，气运和势兼得，笑到了最后，这些就是我理解的很粗浅的棋道，我不知道和武学有没有相通的地方，你随便听听就好。”

钱权本人并不是个爱讲大道理的人，只是对方问起他象棋的心得，刚巧挠到他“大师级棋艺”

的痒处，忍不住一吐为快。

湖爷笑着说：“非常精彩，可以说入木三分。”

赵白玉沉吟片刻，说：“我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要再理一理，谢谢你跟我分享这些，真的感谢。”

赵白玉倒不是跟钱权客套，她不是那样的性格，她是真的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但一时无法言传。

“不客气啊，其实这些道理大都是我爸跟我说的，有点玄。”

钱权如实道。

“玄是真玄，但也真有道理。”

湖爷接了一句，转头看向外孙女，“他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