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言轻从院子外进来，似乎原本想说些什么，进了厨房便闻到了肉香味，像只大型犬一样嗅了嗅，随手拍了一下月临渊的肩膀，说道，“月大人，亲自做饭属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尝？”

“没有，”

月临渊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是做给咱们小师爷的。”

言轻撇撇嘴，倚在云故刚才靠着的门框上，月临渊顿时就有些不爽，一把推开言轻，自己靠了上去，说道，“有事快说，别在这里挡我太阳。”

“怎么，太阳就照这一块啊？”

言轻以一种你真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半天话见月临渊没打算理他，便说起了正事，“王员外去见了知府。”

“哦，”

月临渊淡淡的说道，“该去见见了，通缉令发了抓不到人，他的一家老小还在牢里关着呢。”

言轻道，“平城就这么大地方，齐绣儿那天还出来了一趟，以六殿下的聪慧，大概能找到齐绣儿了。”

“他本来就能找到，”

月临渊说道，“难的不是找到她，而是要不悄无声息，要不名正言顺的杀了她……阿故年幼被她带走，一直都是严加看管当杀手用，从没给过他任何染指锦绣山庄的机会，阿故没有任何势力，想杀她才是最难的。”

“那月大人要帮六殿下杀了她？”

言轻问道，“月大人现在的投毒通缉理由合适，但到了陛下出现，一切罪责都要往南平王身上揽，陛下无意招惹江湖，到时候月大人就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替六殿下杀了齐绣儿了。”

“是啊……”

月临渊叹了口气，“可我想要的不仅是杀了她，她自幼对阿故下毒，人人都以为是胎毒，我娘都没有办法，也许只有齐绣儿能解了。”

“齐绣儿那样的人，宁死都不可能受威胁给六殿下解药。”

言轻淡淡的说道。

月临渊道，“所以阿故从来没对这件事抱过希望，他就算得到了想要的，也要一辈子都受着胎毒折磨……我不忍心。”

言轻忽然问道，“月大人，您以为，六殿下想要的，能不能得到？”

月临渊垂下眸子，似乎这个问题他也想过来无数遍，阿故追求的确实是世上最简单不过的东西了，他只要一份亲情，普普通通的家人，为此可以放弃曾经的荣华富贵，放弃自己乱七八糟的坏习惯，甚至可以放弃和月临渊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对他而言却似乎异常的艰难。

月临渊转头，看着言轻，却问道，“无，我记得你很久以前就在皇宫了吧？”

言轻点点头，“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

月临渊道，“正好是阿故出生那年啊……”

言轻道，“那年我拜谨言公公为师，成为谨言公公唯一的徒弟，也成为皇上身边的刺客无。”

“那你可记得阿故的母妃？”

月临渊问道。

言轻道，“云清宫，皇宫中最富丽堂皇的宫殿，倾贵妃殷玉容姿容绝世，来自滨州青王府，是唯一嫡出女儿，也是青王府郡主。”

“阿故很小的时候，每次都会跑来告诉我，他的母妃很宠他，可我并不觉得……”

月临渊道，“倾贵妃很爱阿故，但是她发疯的时间远远多于清醒的时间，她发疯的时候，从未把阿故当做一个人……我亲眼看着，阿故期冀的，藏在云清宫门口，捧着在学堂里最优秀的文章，等着里面的人能看他一眼，然后阿故能为那一眼的温柔而高兴好几天。”

“月大人……是因此喜欢上六殿下的？”

“那样喜欢上，只能算是可怜他吧？”

月临渊反问道，却没有期望言轻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去讽刺他，告诉他倾贵妃不会喜欢他，可他偏不信，他一次一次的向我证明，倾贵妃明明就是爱他的，就比如说，倾贵妃上次发疯时，打他时他少昏迷了一次……”

言轻似乎微微笑了一下，月临渊没有注意，继续道，“你说可不可笑，可他那时候太小了，固执的认为倾贵妃一定是认出了他，手下留情了，他见到话本子上都那么写，也从心底里相信有朝一日自己能唤醒倾贵妃，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我不想他一次次骗自己，所以告诉他倾贵妃疯了，回不来了。”

言轻不自觉的看向他，月临渊道，“我觉得大概那才是我对他说过最重的话，他自小就很好看，你知道，他的眼睛一直都很干净，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就那么看着我，告诉我如果他不去相信母妃对他好，那么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天下，没人对他好……”

“他问我，他是做错什么了吗？”

言轻的手似乎微微紧了紧，月临渊失笑，说道，“我大概是那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他什么都没做错，反而做的很好，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了一切的努力……所以言轻，你问我觉得他想要的能不能得到，我只是觉得，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天下，他还敢去期望什么？而如果他相信，那我就相信。”

“言轻，人有时候是需要自欺欺人的。”

月临渊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的敲着，似乎忽然想起很多年起，那个小孩仰头看着他，眼眸里仿佛带着星星，满怀担忧的问他，我做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