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一夜，天色刚至拂晓时分，王二就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内宅，在院子里大声的叫道:“月大人，出事了，出事了，又死人了……”

月临渊立刻翻身起来，云故也睁开眼，月临渊将他按在床上，压下心中的不安，轻轻吻了他一下，柔声说道:“没事，好好睡，我出去就行了。”

“月临渊……”

云故话没说完，月临渊已经穿好了外衣，细心的帮云故掖好了被角，打断他的话，笑了笑:“真的没事，你睡吧。”

云故从不把外人的事当回事，他担心这件事涉及到家人，因此上心了些，可如今他已经弄明白了一些事，便不再去担心外人生死，月临渊明明知道的，还总是将他的冷血一笔带过，将他说成一副善于替别人着想的仁人志士的样子。

云故伸出手指，纤细的手指有些苍白，他放在眼前，静静的看了片刻，那片刻，他竟有那么一瞬连自己也觉得，这双手，曾经是用来杀人的吗？

别说是杀人，就算他村口和人打了一架，他娘都会骂他好半天的，他以往，真的是会杀人的吗？

月临渊走后，他仿佛像是缺少了些什么，怎么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便只好起身穿衣，想着出去看看。

县衙没人拦着他，他喝了月临渊临走前吩咐过给他热好了的药，随手牵了一匹马，也直奔着清水村而去。

清水村又死人了，这次死的是一个工人，死状和小蝶的爹娘一样，像是死了很久，尸体已经干瘪，远远的发出一股恶臭，除了亲人之外人人避之不及，连衙役都不愿意抬走这样的尸体，有人担心受害吵着要当众焚烧，家人哭的双眼通红拦着尸体，死都不愿让这尸体被焚烧而无法入土为安。

云故刚到，月临渊便看见了他，立刻担心的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

云故不想说自己似乎有些不放心他，便随意的敷衍了一句，从袖子里拿出了块月临渊给他的糖，撕开糖纸硬塞在月临渊嘴里，低声说道:“别嚼，别说话，没人看得出来。”

月临渊愣了一下，一个女人忽然扑了上去，带着一身的恶臭和无比的愤恨:“月大人，求求您给草民做主啊！”

云故拦在月临渊身前，柔弱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夫人别担心，这场疫病月大人一定会查明原因，给大家一个交代。”

女人也顾不得质疑月临渊为何不说话，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扯着云故的袖子，那双眸子里含着无数云故看不懂的热切和悲痛，深刻的足以灼烧一个人的心，她嘶哑着嗓子，大声说道:“师爷，您给草民做主啊，草民的夫君他不能就这样被烧了啊……”

云故握着女人的手，短暂的安抚了女人，他尽量拿捏着该有的感情，状做担忧的问道:“夫人可否告知尊夫是何时染病，好让月大人为您昭雪。”

女人压根没想过昭雪，对于“草民”

而言，人命如同草芥，死了就是死了，家人再伤心，不过一口薄棺埋了了事，没人会追溯到他何时得病，又是谁让他得病。

可是当云故这么问的时候，这慌乱无措的女人仿佛忽然找到了主心骨，她顺着他的话，大声说道:“相公是给王员外家做工回来后染病的……”

出了事的人已经神志不清，未出事的人却心头一凛，王员外可是平城最大的土财主，这女人疯了才敢指认他。

云故不理众人，继续问道:“尊夫在王员外家做工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您确定……”

“草民确定，”

女人紧紧抓着云故的手，盯着他说道:“我确定，就是从王家做工回来，相公就说身子不爽利，那时候就开始生病了。”

“那您为何不就医？”

云故继续问道。

女人太过激动，紧紧攥着云故的手，说道:“药铺太贵了，去不起……二公子，他们都叫你小神仙，草民不求您找王家申冤，求二公子做主，让草民的相公入土为安。”

月临渊正好吃完了糖，从女人手中扯出云故，没等云故说话主动当了坏人:“夫人，尊夫是得了疫病而亡，尸体是一定要火葬的……”

“月大人，不行啊，夫君说过，火葬是要下地狱的啊！”

女人手里失去了支撑，整个人仿佛也失去了支撑，无助的跪在地上，望着月临渊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