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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徐郎中家收了这么个病号,一时就像握着个烫手山芋——留不得甩不得,两公婆为此闹了几次别扭,夜半三更哭哭啼啼,整得邻里都不得安生。
入了夜,徐氏好容易哄睡屋中的三个孩子,将丈夫拉到外院去念叨着,“下午村长来过了,说同县城慈幼院打过招呼了……你要再耽搁,别回头人家反悔了,你想送也没地儿送去!”
徐郎中瞪圆了眼,差些没发作起来:“那慈幼院……光去年都饿死了好几个了,你也敢把云丫头送去?不过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你……你说你,也忒铁石心肠了。”
“我铁石心肠?”
徐氏一听,哭腔都急出来了,“家里早就穷得揭不开锅了,昨儿个老幺饿到半夜去翻垃圾你又知道?你对别人家的孩子有心肝,怎么就不懂心疼自家的孩子?”
徐郎中自是明白妻儿受的苦,又偏偏狠不下心肠,只好劝道:“前两年村里收成少,要不是云兄救济,咱家哪里熬得过来?就当是报答他的恩情吧。
你也别太愁了,明日起我多出几趟诊,总归还不至于饿死。”
说着话音也弱了,俨然是底气不足。
徐氏说不过丈夫,想到家里要多养一个受过惊吓的傻丫头,又实在愁得慌,“之前你不是提过云先生是苏州人么?没准这丫头苏州还有亲人呢……”
徐郎中一愣,尚没回话,忽然听到篱笆后传出一阵窗户微启的响动。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蹑手蹑脚挪到窗棂旁,扒着缝往里屋一瞧——床上的丫头安安分分躺着,呼吸均匀,睡得正熟。
想必是风吹出的动静。
徐郎中松了一口气,安上窗,推着妻子到另一头去,殊不知,没出几步,漆夜中一双黑溜溜的眼倏然睁开。
她缓缓坐起身来,外头说话声隐约又起,夹杂着夜风,听得不大真切。
但是身上的粗布麻裳、被褥的触感,都真实的可怕。
这不是梦。
在妘婛恢复意识的第三日夜里,终于接受了眼前这个无稽的事实。
不论多么荒诞,她确实是死在了将军府里,重生于一个破落的仙居小村。
妘婛不知道老天如此安排的用意,多抵是看她死得太过冤枉,才大发慈悲给多一次活命的机会。
时隔九年,满清政府被推翻,家早就没了,回去是不可能了。
不论是娘家还是……夫家。
前尘往事想来烧心,她没有伤秋悲冬的精力,便不难为自己,转而将重心挪到了这个叫云知的乡野丫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