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升到房屋顶上时，面摊仍然没有开张，几个拾粪老头又陆陆续续聚到了十字路口，杂货店的老板伸着懒腰在门口站了站，没有看到有要来顾客的迹象，于是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揉了揉眼，&ldo;哐噹&rdo;一声又把门板合上了。

拾粪老头看着几个店老板把这套动作一一演练了一遍。

没地方可去，看街角里有片空地还算干净，便挪了挪腿凑到那儿去了。

老头呆在一块除了云山雾罩地侃，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干，几个人一人抽出根烟袋锅过了把瘾，舒舒服服地半倚在墙上，对着太阳把眼睛一眯，话题自然就来了。

&ldo;哎！

老赵，听人说洋鬼子又打起来了。

又占了几个地方，皇上在北京大发龙威，那个林……林……&rdo;

&ldo;李大哥，你说的是林……林……&rdo;敢情这位也不知道，拿烟袋锅敲了半天脑袋也没敲出个所以然来。

掌柜的这时候忽然从帐篷里走了过来，眼圈还有些发红，明显是晚上没睡好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向这堆人里走来。

但是满脸的笑，但笑容却分明有些僵硬而且苦涩了。

老赵和李大哥的问题在这堆平常大都只聊东家长西家短、那儿打雷劈死一只猪精、那儿那家的媳妇头胎生了条长虫之类的。

眼下这个问题在人群中具备绝对的难度，几个老头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都说不上林什么来。

掌柜的走到近旁找了块儿地方一屁股坐下，盘起腿，和尚打坐似地，也是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发了话：

&ldo;诸位老伯刚才说的是不是任过湖广总督的林则徐林大人，那可是个出名的青天大老爷……&rdo;

掌柜的话还是半截留在肚里，就被作恍然大悟状的老赵打断了，老赵像是一跤跌倒捡了个大元宝，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放着异样的光彩，那神情整个是彻头彻尾年轻了十岁：

&ldo;对对对，是林则徐林大人，看我这记性，昨晚上还听隔壁刘大哥家二小子唠叨呢！

&rdo;

老赵说到这忽然压低了音调，脸上也瞬间变得一片肃穆，并且慢吞吞地向周围的人瞥了几眼。

大约老头们对这副表情早已见怪不怪了，谁也没有急不可耐地催促他赶快往下说。

掌柜的不知道林大人出了什么事，嘴张了几张总觉得把老人从他沉浸其中的那个境界唤回来不太妥当，正犹犹豫豫的当口，老赵的话匣子就又打开了：

&ldo;隔壁刘大哥他二小子昨天晌午头才刚回来，他可是个有路子的，场面上的事说起来一串串的，总也倒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