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见当家的一路上闷闷不乐，就派了账房老胡做代表，问：&ldo;当家的，怎么蔫了？&rdo;

&ldo;你才蔫了&rdo;，谢镜清对待这帮伙计们就一个字，怼。

老胡拖长了声音&ldo;唉&rdo;了一声，&ldo;那你愁什么呢？给小娃娃留条生路，不是好事呢么？&rdo;

谢镜清低声说：&ldo;咱们做生意的都明白，有钱挣，就会生贪心，&lso;征得孩子父母同意&rso;，说得好听，又没人管，要是队伍里有长得好的、卖得出高价的，就算孩子与父母不愿分开，你说这些兵士会不会卖？&rdo;

&ldo;当家的，可咱们也管不着哇&rdo;，老胡一听也愁了，想了想，又道，&ldo;他们家里大人犯了大事被流放，虽说不是本人造孽，可也有个因果在，这可不是报应呢么。

就是小娃娃可怜。

&rdo;

伙计们本也都露了愁容，听老胡这么一说，心底都稍微松快了些。

听他们这样说，谢镜清没有费力气去反驳，只是内心默默叹了口气。

进了市场卖奴隶的牙行，可谓是泾渭分明，一边是本地家贫或是犯了事贬为奴隶的人，普遍是肤色偏黄偏黑，风沙吹出了皱褶，年纪小的看着也粗糙些；另一边则五花八门，哪儿的人都有，不止是内地流放而来的，还有关外异族的人。

价钱自然也各异。

谢镜清一眼看去，最显眼就是一个看着就像江南人的半大小子，年纪约是十四左右，他手上脚上都是被流放的人才会戴着的镣铐，但却不是与奴隶们站在一起，而是跟在牙行商人身边，当牙行商人无暇应付客人问话的时候，那小鬼就会帮忙回话或是报价，说着一口流利的当地土话。

&ldo;你叫什么名字？&rdo;谢镜清走到那小子跟前问。

有人问名姓，自然是感兴趣想买的意思，他脸上却无波动，只低眉顺眼地回：&ldo;阿冯。

&rdo;

牙行商人走了过来与谢镜清交谈，说是这孩子聪明，看自己都让他帮忙就知道了，只是这个年纪，懂事了，不大好卖，要价低了又赔本，如果客人想买，得出个诚意价钱。

这小子明明是流放来的，无本生意还能赔本？谢镜清都要给这商人逗笑了，转头去了别家买了五个壮年奴隶，回头路过时，又被那牙行商人叫住了，&ldo;这位老板，价钱好商量呀！

&rdo;

其实，这个&ldo;阿冯&rdo;已经滞销三个月了，市场上好卖的是做粗活的壮年奴隶和女人，他这个年纪，看着又并不算强健，上不上下不下，有别样心思的人要买也不会出高价，因此属于非常尴尬的处境。

阿冯自己也清楚，否则他不会转了性子，牙行商人是不养闲人的，他不想被贱卖到糟蹋人的畜生手上，心中再有恨，也只得主动表现自己，帮忙干活。

谢镜清讨价还价一番，狠狠杀了价，把这小子买了下来。

去官府入奴籍的路上，大家伙儿一个没注意，这小子还想跑，被柳半瞎骑马赶上给揪住了，气得直嚷嚷要当家的把这小子退回去。

谢镜清皱了眉，翻身下马，问他：&ldo;为何要跑？&rdo;

那小子咬紧了牙不说话。

&ldo;说话。

&rdo;谢镜清加重了语气。

那小子眼睛向上一瞪，大声道：&ldo;我不为奴。

&rdo;

谢镜清实事求是地说：&ldo;罪籍还不如奴籍呢。

&rdo;

那小子一噎，低下头，想了想，说：&ldo;我会说西北话，还会算账，会写字，我帮你做事，做什么都行。

我不要工钱，还可以每天只吃一餐。

只要你让我上学，十年后放了我！

&rdo;

说到&ldo;做什么都行&rdo;时，这小子红了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才十四，就有这等心志，定是有来历，谢镜清问道：&ldo;你可是有必须去做的事？&rdo;

那小子顿时满身戾气，&ldo;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