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傅和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是真的没法睡着了。

“我问你个事儿，”

路易斯刚刚在回忆从前，有个事儿没有想通，“你以前应该也长现在这样儿，以前为什么一直戴着那个丑面具呢？你的样子不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么？要是你那时候没戴面具，你报名驸马竞选我妹没准还会选你。”

他是实话实说的，当年皇家为了给宁珠竞选驸马可是在全国上下招录能文能武的美男子，可惜他们选出来的全国十佳美男宁珠一个也没有看上。

傅和琛为武将之首，摘了面具一张脸长得好看，又和宁珠有好几年的感情基础，如果他那时候勇敢一点或许能成为一段佳话。

傅和琛漆黑的眼眸盯着虚空，记忆的漩涡穿过千年时空翻涌起前世种种。

十五岁他在宁国横空出世，人人都道赵国公寻回的儿子赵别是天赋异禀的武将之才，可谁知道他根本不是赵别的后代。

父母均为妓院的下等贱奴，他是贱奴的后代。

八岁，他稚嫩的脸上就被烙铁印下贱奴印记。

十岁，父母在他面前被妓院的人活活打死。

他父母用自己的死亡教会他贱奴的命轻如草芥的道理，于是他逃了出来踏上了流亡的路。

在那个饥荒的年代，对于饥不择食的流民来说婴儿肉最好吃，其次就是孩童。

为了自保，他杀过恶人饮过人血。

在最绝望的时候，路过荒郊野岭的小公主救了他一命，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用稚嫩的声音说让他做个好人。

“向善的宁国人会得到上天的庇佑的。”

他带着小公主留给他的干粮，一路打听花费了数月抵达宁国都城。

小公主就是他的神祗，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终生都想靠近他的神。

后来他在城中被人敲晕，醒来后和上千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挤在地下暗牢里。

暗牢每日只会送来一餐，量少得可怜，饿惨了的孩童们为了能吃上饭开始自相残杀，死了的人要么被吃掉要么在夜里被人清理掉。

半月后，牢中的孩童仅剩一百人，各个眼里都染上了暴戾和血性。

他们被放了出来，在国公府内院经过了年复一年的训练和厮杀，最后的胜出者是赵别，他成为了赵国公对外宣称寻丢失多年寻回的儿子。

赵国公给了他光鲜亮丽的新身份，也给了他遮挡丑陋疤痕的金属面具。

可他知道自己只是替换了赵国公死去儿子的位置，他还是那个靠杀害了数千位无辜孩童而活命的贱奴。

他怎么能脏了小公主的眼。

他一边痛恨自己擦洗不掉的过去，一边又控制不住地用新身份去靠近小公主，罪恶又卑鄙。

直到上天给了他这段新生命。

重生的他干净而虔诚，让他可以不再狼狈地接近他的神明。

傅和琛缓缓闭上眼，眼睫微微湿润。

他现在已经不会像个把月前想起上一世就吐到天昏地暗了，因为他的神明在治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