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张银票，贺济礼照旧收进了枕头底下的黑木匣子里，他望着满匣子的银子，重重叹了口气。

窗外，黑云压顶，风吹得窗棂呼呼地响，看样子一场暴雨是免不了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怎地，贺济礼突然想起这句，就有些心神不灵起来。

傍晚，瓢泼大雨终于下了下来，颇有力度地击打在紧闭的窗户上，雨声密集，风声呼啸，贺济礼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起来，更是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

孟瑶见他呆呆地坐在床沿，也不动手穿衣裳，奇道：&ldo;你今日不去州学？&rdo;

贺济礼无意识地微皱眉头，正要答话，却听见外面有人叩门，随后是知梅的声音：&ldo;大少爷，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哭哭啼啼地来了，奴婢是让她继续在垂花门等着，还是请进来？&rdo;

贺济礼猛地立起身来，却是呆愣了半晌，才缓缓开口：&ldo;这样大的雨，请进来罢。

&rdo;

已梳妆完毕的孟瑶拿起床头挂着的直裰，披到贺济礼身上，道：&ldo;既是要见李氏，就把衣裳穿好，难道你要衣衫不整地出去？&rdo;

贺济礼的眉头仍旧皱着，神情恍惚地张开双臂，任由孟瑶帮他穿上衣裳，系好腰带。

孟瑶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道：&ldo;准是出了甚么事，不过让济义吃个教训，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前几日见你行事果断，还道你是想转过来，今日怎地却又这副模样？&rdo;

贺济礼苦涩一笑，道：&ldo;毕竟是至亲手足，虽说他有今日下场，乃是我推波助澜，但真到了这会儿，我心里却难受得很。

&rdo;

孟瑶理解地点点头，轻轻推着他朝门外走。

两口子刚踏出卧房门，李氏就扑了过来，匍匐在他们脚下，拦住他们的去路，哭嚷道：&ldo;大哥，大嫂，今儿天还没亮，衙门就突然来了人，拿大铁鐐子把贺济义给带走了，说是要送他入大狱，这可怎么办才好？&rdo;

孟瑶看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李氏，恍惚间觉得这平素个性与贺老太太大相径庭的她，今日却大有贺老太太之风。

贺济礼朝一旁的丫头婆子们喝道：&ldo;都愣着作甚么，还不扶二少夫人起来？&rdo;

知梅忙领了两个婆子，强行把李氏架开，按到椅子上坐了。

李氏来时没有打伞，身上全被淋湿了，头发湿漉漉地，东一缕西一綹地贴在脑门上，看起来极为可笑；她上面的薄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隐约能瞧见里面没有系抹胸的胸脯；裙子也是一样，紧紧裹在腿上，让两条粗壮大腿的线条一览无遗。

贺济礼带着嫌恶，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孟瑶忙命小丫头带着李氏到偏厢，换过衣裳，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李氏本还不愿去，孟瑶作势欲走，她才乖乖地去换了衣裳，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才过来。

贺济礼心中汹涌澎湃，但却一直强忍着，直到此时还装作若无其事，端着茶盏低头吹浮沫，开口问李氏道：&ldo;到底出了甚么事？&rdo;

李氏经这一问，忍不住又掉起了眼泪，哭道：&ldo;贺济义被衙门的捕快抓走了&rdo;

贺济礼放下茶盏，不耐烦地道：&ldo;这个你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问的是，衙门作甚么要抓他。

&rdo;

李氏睁着迷茫的小眼睛，道：&ldo;这个我也不晓得，大概是因为没还上温夫人的箱笼？&rdo;

&ldo;蠢货&rdo;贺济礼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温夫人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说了不会因为箱笼让贺济义上公堂，那这回贺济义入狱，定然就不是因为这个。

可笑李氏，丈夫已然入了大狱，她却连原因都不晓得。

孟瑶见李氏哭得十分伤心，便叫人递了一条帕子给她，笑道：&ldo;弟妹，平日见你对二弟非打即骂，还以为你对他不上心呢，今日看来，却是嫂子错了。

&rdo;

李氏猛一抬头，睁大泪眼道：&ldo;谁要对贺济义那王八蛋上心，我是看他入了大牢，家里没人挣柴米钱了，这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