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心一摸摸鼻子，忽然有点庆幸他徒弟的心理承受能力估计是c60级的混凝土。

他并不是说张小雨脆弱，或是雷志军做的没错，大家拼搏奋斗，为的无非是每月汇进工资卡里的数字，对错在价值面前不堪一击，也没人会在意。

他如今坐在这里，还要感谢杨新民从前一天骂他几十遍，而陈西安面对谁都得体，难道这能力是天生的吗?反正他是不信。

张小雨接着说：&ldo;真的特别伤人，今天早上也是，我接到电话都吓懵了，跑去向他求助，结果他说&lso;那我有什么办法，你当时怎么不注意呢&rso;，我一下就崩溃了，跟他吵了起来……结果他说让我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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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缓回来的qíng绪说到这里又有点要崩的架势，她不想当着人面哭出来，就红着眼睛故意装作去看窗外。

钱心一最怕听这种掏心窝子的话，要安慰她就得骂老雷，要维护老雷这姑娘估计又不开心。

他跟雷志军五年同事了，交qíng不深也不浅，能在小单位呆这么久的人都是干实事的，人差不到哪里去，也不可能说不管手底下人死活，雷志军充其量有点爱抱怨，但是张小雨还议论陈西安了呢，是人谁没点小毛病呢。

钱心一打定主意不说话，就借着桌子的遮挡用手肘推陈西安，示意很会说话的国企人赶紧上。

国企人侧头看他，也不说话，又被他推了两下，脸上的无奈才一纵即逝，他看向张小雨，微笑道：&ldo;张工，你现在冷静下来了，还觉得雷所不会管你吗?&rdo;

他总是给人一种比较正式的感觉，但是姿态又挺温和，钱心一叼着软吸管，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这种疑似精英的气质了。

想来积怨已久，张小雨心里或许明白答案是否，但她不愿意吭声，陈西安接着说：&ldo;刚出来的时候走道里烟味很重吧，我看你捂鼻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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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心一是个粗人，连烟味都没闻到，自然注意不到她捂过鼻子，而张小雨也是满头雾水，不过她点了下头：&ldo;嗯，我有点鼻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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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鼻炎都不要紧，陈西安也就是借此拉个话头，他说：&ldo;你在办公室两小时，雷所抽了将近一包烟，他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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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职场已经不流行师徒qíng分了，但是像建筑这种传统行业还保留着一点习俗，张小雨算是雷志军半个徒弟，从半知半解拉扯到独立担项目，她要是没点依赖，也不至于这么失望。

闻言她满脸都是委屈，眼泪在框里打转：&ldo;担心就管我一下啊!不要我问他什么都不关他的事，真出了问题他是我上司，他也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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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有点报复性质了，陈西安没听到似的，避重就轻道：&ldo;怎么会出问题呢，我相信你的职业素质，没确认的东西不会提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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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哪有这么崇高，只是不敢而已，但漂亮话就是顺耳，张小雨咬着下嘴唇：&ldo;可是我能找谁确认?找钱所?找陈所吗?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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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心一忙的饭都约不上，从护短的角度来说，陈西安肯定不希望别的组员还来打扰他，但是实事求是，当一个初级设计还没熬出头，他必须有上下求索和不厌其烦的态度，否则一纸文件谁也没注意的交上去，可能就是日后安全隐患的祸根。

而钱心一的态度在他刚与他重逢的时候就表示的足够明显，他不怕麻烦，只要能顺利完工使用，这也正是陈西安欣赏他的地方。

&ldo;谁都能问，谁有能力就问谁，没人答得出来就去论坛里问，还解决不了就向老板反应，不要急，也不要怕麻烦，安全永远比脸皮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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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安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ldo;其实公司的培养环境很不错了，起码八局没有师父这个概念，我在那里前后四年，打游击战，哪缺人去哪，上来就画平面图，连卫生间的玻璃应该加磨砂都不懂，摸爬滚打到现在。

等你开了口，就会发现别人没有你想的那么不愿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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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心一对这点赞同的五体投地。

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那年下雪战战兢兢的抱着图纸去问杨新民，平立剖面要怎么对着看，被杨新民错当成应届毕业生大骂一顿，如果他那天转身回了板房，那么今天的钱心一可能还在工地搬砖搅水泥。

设计是要负终身责任的，他骂赵东文不能说是100的为了他好，但起码有6成是真心的，骂人也是要时间的。

无关痛痒的事qíng不长记性，而赵东文又实在粗心了些，钱心一希望他进了这行，未来哪天不想干了，也能走的坦坦dàngdàng。

他对徒弟要求不高，一是细心，而是工作上不懂一定要问，被骂死也不能装懂坏事，他附议了陈西安的言论：&ldo;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办公室又没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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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雨正要感激，他连忙又补了一句：&ldo;不过仅限于雷所忙的没空理你的时候啊……那什么，我徒弟会吃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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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徒弟连个屁都不敢放，哪里敢吃醋，他是怕雷志军心里不舒服，自己手底下的人老往一所办公室跑不太像话，办公室的人心有时挺复杂的，他不愿意操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