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稚忍不住抬手掩住了面颊，却难止眼泪夺眶而出，湿润了掌心之后又顺着两颊慢慢下滑，沾湿前襟。

他自小熟读诗书，早通世事，却直到此刻才真明白什么叫，众生皆苦。

&ldo;幼怀……&rdo;

空荡荡的灵堂里突然有人唤自己的字，云稚一惊，回头看见了斜倚在灵堂门口的王寒宁，他下意识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可是一开口声音里的哽咽却无处隐藏：&ldo;大嫂……&rdo;

和记忆里相比，王寒宁明显瘦了许多，再加上身上的孝服，更显清减，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隐隐泛红，她进到灵堂里，抬眼看着棺木前的人头：&ldo;都在这儿了?&rdo;

云稚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用力地吸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如常：&ldo;十六个，一个不少。

&rdo;

王寒宁没有回头，从云稚的位置，清楚地看见她手背泛起的青筋。

&ldo;时候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回去休息……&rdo;不知过了多久，王寒宁回过头，&ldo;明早枢儿醒了该闹着去看你了。

&rdo;

云稚闭了闭眼，应声：&ldo;好……&rdo;

他往棺木上看了一眼，而后转身：&ldo;我明天再来。

&rdo;

侯府里一片沉寂。

云稚裹着厚厚的狐裘顺着回廊缓缓地朝房间走去。

这应该是记忆里镇远侯府最冷清的一个除夕，没有阖家团聚的年夜饭，也没有往日的热闹和欢愉，甚至一路过来，连下人都没见几个。

他向前走了一会，突然瞧见不远处一间屋子半敞着窗户，莹莹烛光映在窗外，勾勒出一道瘦高的人影。

云稚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和站在窗口的李缄四目相对。

李缄也没料到这个时候窗外会有人路过，他先是一愣，视线在云稚脸上稍作停留：&ldo;恩人还真不是凡人，伤成那样了还能夜游。

&rdo;

&ldo;比不得李公子……&rdo;云稚视线偏转，从他苍白的面色看向手里的酒盏，&ldo;这么冷的天，听说病尚未愈，还有闲情雅致站在这儿小酌。

&rdo;

&ldo;我这是百无聊赖打发时间……&rdo;李缄扫过那双明显红肿的眼睛，最后看了眼他过来的方向，思绪微转，举了举手里的酒盏，&ldo;一起喝点?&rdo;

夜风起，吹动了院子里高悬的丧幡，云稚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点头：&ldo;好……&rdo;

侯府办事妥帖，虽自己因为丧事无心吃年夜饭，却也不忘早早备了各色吃食酒水招待还在府里的外客。

到底是日子特殊，连日里一直冷着脸的李良都难得松懈下来，在暂住的小院里和同来的李府随侍、家丁一起饮酒小聚。

李缄自然和他们吃不到一起去，虽说他现今是名义上的李府大公子，但明显入不了这些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