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坊院，再往前一点就是街市。

高陵地方虽小，却五脏俱全。

街边酒肆商铺林立，换做在长安，已然到了收市的时候。

这里不一样，这个时辰，行人车马依然热闹往来。

渐至琴楼前，布暖仰头看，檐眉下挂了个巨大的招牌，晚风chui起楼上高悬的绡纱，那漫漫的白色即将一飞冲天的架势，但到最后还是被帘栊上一环一环的铁丝扣住，由不得让人空虚怅惘。

容与驻足，拿扇骨点点前方，&ldo;到了，就是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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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说过&ldo;观自在&rdo;，这里有个&ldo;听自在&rdo;，开门做买卖的铺子取了这样雅致的名字，想来老板不是寻常人吧！

她跟随容与进店堂里，环顾四围，墙上密密挂了十几架琴瑟。

有的似乎年代久远逾百年，琴身木料呈现出断纹，有种洗静铅华，遗世独立的味道。

她忙着赏琴时，容与已经同店主寒暄上了。

那店主四十上下，穿身鸦青襕袍，须眉堂堂，生得这店中琴一样超脱样儿，不卑不亢的拱手笑道，&ldo;上将军是稀客，这趟想必是冲着喝喜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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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回礼道，&ldo;喝喜酒是一宗，最要紧的是来瞧瞧我的琴。

这大半年的，听音先生可替容与铸成了？若这回再推搪，可别怪我不顾君子作派，这满墙宝贝要紧着我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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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是圆融练达的，和这位听音先生说得如此不拘，十成是熟捻透了的。

听音只是笑，回身嘱咐琴奴道，&ldo;上我卧房案头把琴取来。

&rdo;一面引了二位客人落座献茶。

生意人应当是世故油滑的，满肚子奉承阿谀的伎俩。

可眼前的店主似厌倦了尘世，话不多，和容与jiāo流也不外乎是谈琴理。

布暖不爱参与，恹恹坐在一旁等待。

落日的红光从西窗里she进来，照在一架古琴上，她突然道，&ldo;听音先生，为什么不给那架琴挪个地方？太阳落山的时候虽短，它在光里头呆着，也要经受pào烙一样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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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和容与俱一怔，这话抛出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

听音忙起身去放西窗上的竹帘，隔断了日光，只有淡淡疏疏的影投在墙上。

他笑了笑，&ldo;娘子真是爱琴之人。

我今儿疏忽，说话忘了撒帘子，是我的不是。

至于不挪地方，说得通俗点，就如同一个萝卜一个坑。

定下来的棋局，谁动了分毫都不成，要给它换地方，还真是为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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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更有禅机，布暖也不应，见个总角琴奴抱着一人高的琴盒下楼来，立时站起身去迎。

小心翼翼将琴请出来，金丝楠木的琴身，làng形岳山，是把二十一弦的筝。

她下指一勾，弦柱铮然嗡鸣，余波久久不散。

她直起身冲容与嫣然的笑，&ldo;真是把好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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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道，&ldo;听音先生是个中高手，你奏一曲，叫先生给你指点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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