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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来,一直想写写白汉生。
又不知如何落笔。
渐渐地,快要将他淡忘掉。
老同学们偶尔相见,也不再提起他。
不久前的一天,参加一个老人的葬礼,突然想起白汉生的墓穴也在这座陵园里,便依着一点隐约的印象找去。
墓区很大,变化也很大,找了很久,终于找到。
那是清明过后不久,随处都还留着祭奠的痕迹。
香钵里插着燃剩的香签,墓石上留着红色的烛泪,墓碑下摆放着枯萎的鲜花或落满尘土的绢花。
还有那种红丝带。
这是近两年兴起来的一种风俗,凡来祭奠,扫墓人都要在亡灵的墓碑上系一根数寸宽的红丝带,或许是驱邪,或许是吉祥,或许是表示这个长眠于地下的人,已经有人来探望过,不致显得冷清。
远远望过去,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好像都戴上了一条条红色的领巾,如同小学课间操的景象。
白汉生的墓,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杂草,从墓石周边的缝隙里顽强地生长出来,铺展开去,让他那不大的墓穴沉沦于一团毛茸茸的青绿之中,别有一番苍凉的意味。
白汉生是一座单人墓,是那种比较廉价的。
形制粗陋,碑石单薄。
和那些宽大的合葬墓、高档墓相比,像一个瘦弱矮小发育不良的孩子。
碑文也很简单,只刻着&ldo;白汉生之墓爱女白戈敬立&rdo;。
不像大多数的墓碑,亡者成双成对,生者蓬蓬勃勃‐‐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率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数十个立碑者的名字布满小半块碑石,给人以儿孙绕膝功德圆满的感觉。
白汉生的生卒年月是1949526‐‐19991231,刚好是20世纪的整个下半页。
一个人,就这样变成了两行数字。
我想,他要再坚持一下,一个小时?或一分钟?就可以进入千僖之年了。
我把手里那支白菊花放在白汉生墓前。
想着这个多年前的老同学,突兀地在我们中间出现了,又突兀地消失了,如今成了一抔白骨,装在一只小小的瓷坛子里,掩埋于此地一尺之下,一动不动。
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们文博中学66届初三(二)的那一帮老同学中,白汉生差不多已经被人忘干净了。
也是,数十年过去,连当初自己的同座是谁都常常记不起来,更何况他白汉生呢。
白汉生在班上,是一个平平淡淡,可有可无的人。
用他自己后来的话说,是小数点后面的人,可以四舍五入的。
一九九三年深秋,赴美多年的陈雅红回汉探亲。
在父母家呆了几天,看望了一些亲戚朋友,然后很强烈地想念起老同学来。
于是,从她开始,一串二,二串四,班上那些各自西东的昔日同窗们,渐渐聚集到了一起,刮起了一股浓烈的怀旧风。
陈雅红从初一进校到初三文革爆发,一直都是班上的文娱委员。
陈雅红长得漂亮,能唱能跳,能编能导,人缘也很好,没有那种漂亮女生的骄娇二气。
是女生的知心姐妹,是男生的梦中情人,这话是后来聚会时有人说的。
说完之后,便有一些老男生厚着脸出来应承。
出来应承的,多是胡闹,于是有人迫使几个真正的当事人出来认账。
其中包括班长林松,学习委员章海翔和篮球队长大魏‐‐这些都是当年班上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男生尖子,似乎不到这样的档次,连梦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陈雅红先找到了与自己一起插队的杨莲燕和吉莉莉。
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
开头的话题,当然是如今的容貌啊,体形啊,身子上的毛病啊,各自的境况,大人和孩子一类。
杨莲燕和吉莉莉当年在班上也不是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