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是没动怒，然而面无表情，全程都在盯着仝则看。

仝则被他弄得不知所措，这会儿觉出不对，估摸是自己冲动了，半晌舔着嘴唇，笑容发讪，&ldo;我……我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rdo;

裴谨不想理会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轻咳嗽了一嗓子，檐上那二位无声无息落地，推门进来准备处置李明修的尸首。

老钱问，&ldo;怎么安排？&rdo;

&ldo;清理干净火化，按他的意思送回朝鲜，尽量找到埋葬他父亲的地方，安置在一起吧。

&rdo;裴谨说着，乜一眼仝则，幽幽再道，&ldo;别让人家死不瞑目。

&rdo;

等老钱二人利索的抬走了李明修，仝则这厢才恍然大悟，而大悟的结果便是无言以对。

地上血污很快被清理干净，老钱赶在侯爷发作之前，十分乖觉地带人撤了个一干二净。

屋里更安静了，裴谨睨着那不太好意思抬眼的人，轻声笑问，&ldo;长本事了，枪法挺准，还能杀人不眨眼？&rdo;

仝则窘得声气都不大自然，&ldo;那什么，反正也不是好人，我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

&rdo;

裴谨，&ldo;……&rdo;

这番大言不惭的也算是到位，决断快是这人一贯的优点，关键时刻没有纠结和妇人之仁，有时候比自己还下的去手，诚然仝则和李明修也没有十几年的相处下来积累的情感。

再去苛责没有意义，裴谨见仝则一脸无辜茫然，心底业已软成了一团浆糊，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些。

仝则这才好意思抬眸，&ldo;你刚才，是不是要问他什么很重要的话？结果被我给……&rdo;

裴谨捏了捏他的手，没加什么力道，之后干脆地摇头，&ldo;都过去了，问不问没多大意义，其实不知道也好，我就不会那么恨他了。

&rdo;

仝则默默舒一口气，&ldo;没想到他藏得那么深，幸好你察觉了。

多大的仇恨能坚守一辈子，伺机而动，就为最后一搏，这心性是真够坚韧的。

&rdo;

&ldo;血海深仇，不是对我，是对我父亲。

&rdo;裴谨大概讲述了来龙去脉，适才没来得及感慨的那一口气，终于在此刻叹了出来，&ldo;他存了必死之心，你不杀他，他也不打算活了。

&rdo;

仝则旨在安慰，想了想道，&ldo;他一直……对你很好，到底也没舍得直接要你的命。

&rdo;

这话原本是为宽心，可实则却有点扎心，好在裴谨想到了，也都明白，&ldo;感情是相对的，他大概也很矛盾，既想毁了我，又想让我得到自由，但的确没有想过要我死。

&rdo;

说完，他换上一副不怎么沉重的揶揄腔调，&ldo;还没多谢你及时赶到，你这人，还真是怎么打发都打发不掉。

&rdo;

仝则摸着下巴发笑，现在就算说他是狗皮膏药也无所谓了，随即想起再不用装张来生，他可以做回仝则，可以光明正大赖在裴谨身边，转眼已是一年光景，这份憋屈蔓生在心底，眼看就快要长成一片荒原了。